爆碎飞射的屍鬼与血水大大阻碍了街上的视线,并达到震撼战局的效果。
但是擅使暗器者,都是眼力绝佳的货色。
贺锻炼一百多年的动态视觉,冷冷的穿透血水纷飞的一切,身上大量飞刀齐射而出,避开在夜空中翻滚的屍鬼,犹如长了眼睛的银光。
嗒嗒嗒嗒嗒嗒……
十数点银光掼进大山倍里达身上的巨大蜘蛛体内,脏器爆破,汤汁淋漓。
蜘蛛的嘴才刚刚要上大山倍里达,释放出一小口毒液就已经死绝,一大陀屍体就瘫倒在大山倍里达的肩上。
「混帐!」摔掉蜘蛛屍体后,浑身炸伤的大山倍里达,愤怒的拨开身上的白色蜘蛛丝液,但粘稠无比的蜘蛛浆丝包覆了他大半身躯,越是挣扎,就越狼狈。被咬中的肩膀也迅速麻痹、肿胀起来。
「只要是活的,就会死。」贺淡淡说道:「会死的东西,就不必怕。」
然而,被绸丝困住的大山倍里达,已暂时失去作战能力了。
捕获。
「我同意。」鳌九冷冷的拔出插在脸上的飞刀,鲜血与碎牙让他的脸更加狰狞。慢慢走向从容不迫的贺,来到气急败坏的大山倍里达身旁,距离他要玩得下一任屍鬼只有一臂之遥。
「……」阿庙机械式拔出钉在脚上的几把飞刀,呆呆得跟在鳌九身旁。
两个猎名师,一个吸血鬼。
「现在是二打一的局面了。」鳌九揉动肩膀,冷酷的盯着贺说:「你是要丢下你的伙伴逃走,还是要跟你的伙伴,一起变成我的屍鬼?」
贺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我的眼里,现在可是五打二的赢面呢。」
贺亮出身上剩余的飞刀。
左手三柄,右手两柄。
对贺来说,足够对付眼前的猎命师了。
贺的飞刀百发百中的「绝对距离」,是十一公尺到十三公尺之间。
超过这个范围,敌手可能及时反应,无法给予致命一击。
太过迫近自己,飞刀最神秘的瞬间加速度无法施展,刀速反而受到压抑。
然而,在「绝对距离」之内,贺的飞刀有整整一百年未逢敌手。
鳌九与阿庙,距离贺的绝对距离,只有两步。
「空手道狂,按例打个赌吧。」贺露出尖锐的犬齿,吸血鬼杀戮的印记:「只不过这次你要赌赢了,我们就是死路一条啦。」
「额头,一亿。照例赌你不中。」大山倍里达瞪着身边的鳌酒,嘴唇发白。
虽然只是遭巨型蜘蛛轻轻咬了一口,但毒液的量还是很可观。此刻的大山倍里达已经眼前发黑,半边身体都麻痹没有知觉,若非吸血鬼的体制强悍,常人早就化作一堆蛋白泡沫了。
如果不赶快送到地下皇城的紧急医疗中心,大山倍里达的肩膀恐怕地进行基因重建手术……贺心想。
「做个交易?我们的对决留到下次的交锋如何?」贺淡淡地说,肩膀略沉。
鳌九嗅出不寻常的杀意。本能地,鳌九感觉到贺的自信并不是开玩笑,彷佛继续往前踏一步,就会启动某个知名的开关。贺的冷冽的眼神这样告诉他。
擅长一次操作多名屍鬼的鳌九,心思犹如闪电,还可一心多用:目光锐利,两只眼睛可以同时盯着不同方向。但想躲过贺的飞刀,光是反映与眼力还不够,鳌九还需要更强的好运。然而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更换适合的命格了。
但明明在人数上估了上风,却要夹着尾巴逃走?
鳌九绝对人不下这口气。绝对不能。
「嘿嘿嘿……」鳌九嘿嘿笑了起来,突然一拳重重揍向阿庙。
阿庙呆呆晃了一下,鼻子几乎歪了一边,血涂满了半张脸。
这一记打在同伴脸上,莫名其妙的重拳,看得贺目瞪口呆。
「阿庙,站好。」鳌九一眼瞪着贺,一眼瞪斥着阿庙。
阿庙听话站好,鳌九又是一拳正中阿庙的鼻心,揍得阿庙整个人斜了半身。
这家伙是疯的……贺心想。
「阿庙,用你最快的速度跑走。」鳌九眼神有如厉鬼,扭动肩膀,全身散发出毫无保留的强气,说道:「如果半小时后老地方看不到我,就告诉护法团我被宰了。以后,你就跟着你爸爸吧……」
贺懂了。
这家伙不只是疯的,还疯得斥退唯一能分担飞刀标记的伙伴。
简直是,寻死。
「滚!」鳌九一喝。
阿庙立即拔腿就逃,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街末。
「单独赴死,我欣赏。」贺冷冷说道。
「别误会了。」鳌九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宁笑:「我只是不想有人在旁边碍手碍脚的,何况,你还是替你的伙伴担心吧!」
唰的一抆,小小的火焰冒出。
贺一凛,瞳孔映着那团星星小伙。
「东西还是吃熟的,比较卫生啊!」
鳌九恶魔般地笑,将打火机随手往大山倍里达身上一丢。
蜘蛛丝是非常容易点燃的有机化合物,何况是一大陀浓稠的丝液。火一点,大山倍里达一下子就烧成了一团火球,烈焰将快要失去意识的大山倍里达激烈唤醒,变成一只抱头狂窜的野兽。
突如其来的巨大火光,也大大压抑住贺的惊人视力。
「拔掉你的牙齿!」
鳌九趁机窜身而前,踏进贺的「绝对距离」,肩膀肌肉啪地松脱。
燃蟒拳!
「太遗憾了。」贺轻轻往后一跃,手掷出。
一到萤光在烈焰中完全消失,无形的死亡轨道划入鳌九的喉咙,但受到致命重伤的鳌九并没有停下脚步,瞬间已来到贺的身边,催掌而出。
鳌九怒目而视,手臂忽然伸长,经风扑向贺的身影。
经过三条街的恶斗,贺已知道鳌九的攻击手法,惊险侧身避开鳌九的燃蟒拳时,顺手又是一刀飞出。
「!」半弧形的飞刀轨迹,冷冷由鳌九的下颚插入,击碎了鳌九半张脸。
这一记飞刀中断了鳌九的精神意识,让他接下来的下坠拳露出了破绽,贺轻溜溜的滑出鳌九的下坠拳范围,顺势风筝般被拳劲给「吹走」。
地板被鳌九的拳力碎开,而冷血的第三柄飞刀,也整个窜进了鳌九的胸口。
「结束了。」贺在半空中致词。
鳌九的身形瞬间僵硬,肺部里彷佛塞满了铅块,将空气毫不保留的挤压出来。
咚。
鳌九的燃蟒拳一招都没击中贺,就已重重摔倒在地上。
「……」鳌九破碎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无法致信。
这是他这辈子最难堪的姿势。
也是最后一个姿势。
贺无声无息落下,单手扶在地上。
压倒性的胜利之后,贺却没有帮痛得快疯掉的大山倍里达灭火,任由大山倍里达自行用盲乱的踏脚扫短路边的消防栓,冲掉身上的团团烈火。
真是意外啊……
「你的奴隶,真是忠心耿耿。」贺冷道。
濒死的鳌九一惊,撑开沉重的眼皮。
只见阿庙眼神茫然的冲回来,傻傻的跑向倒在地上的他。
「白痴!你回来做什么?」鳌九用仅剩的力气咆哮。
「……」阿庙还是呆呆得没有说话,只是跑着。
跑着。
虽然脾气暴躁的鳌九,总是殴打阿庙作为发泄情绪的对象,每一拳都无视她身为个人的尊严,猛揍又猛揍。但阿庙没有了鳌九,顿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该往哪里去;鳌九给他的指示跟战斗一点干系也没有,更让阿庙无所适从。
她只是本能的跑回来。
「不明白你是不是真的白痴,不过,你也是怀着觉悟回来的吧……一点敬意,多多包涵。」杀人如麻的贺可不是妇人心肠之辈,最后的两柄飞刀脱手射出,无声贯入奔跑的阿庙的脑袋。
阿庙停在鳌九身旁。
眼神迷离的阿庙,头上插着两把飞刀,就像一头笨头笨脑的迷路。麋鹿阿庙没有立刻倒下,而是傻傻的站在鳌九身旁,无法理解的看着地上起若游丝的鳌九。
鳌九是谁,阿庙一向都不知道。
阿庙只晓得,自从自己在二十岁那年杀了哥哥后,鳌九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他的人。
鳌九需要在心情不好是疯狂揍她,鳌九需要在心情很好是狠狠揍她,鳌九需要她额头上的蜘蛛,鳌九需要他挡下敌人的所有攻击……
「哥哥,我背你。」
阿庙记忆开始错乱,蹲下,扛起鳌九。
「……」
鳌九垂挂在阿庙肩上,一滴曾经称为眼泪的水珠,缓缓自他的眼角落下。
贺默然看着一切。大山倍里达倒在喷泉般的消防栓旁,昏昏欲睡的淋着。
阿庙开始奔跑,奔跑,用她不会累、不会痛、不会伤心的身体,努力奔跑着。
街的转角,阿庙终於倒下。
阿庙的心里很满足。
因为她这一次,在没有抛弃掉深深需要她的人了。
得到神谷的应允,乌拉拉就暂时在神谷的小租房里落脚。
床只有一张,当然没有乌拉拉的份。
乌拉拉在神谷床边的榻榻米上打了地铺,肚子上则躺着绅士与小内。当晚睡觉时,乌拉拉自言自说起以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神谷看着天花板,毫无困难地借由漫画上一格又一格地分镜,去想像猎命师世界里残酷的诅咒盛宴,以及乌家两兄弟豪壮的反扑。
神谷当然无法插话,所以乌拉拉索性说了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