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亲眼看了剪辑后的暗杀重播,这个幸运给了凯因斯两个启示。
第一。
武学上,要打败牙丸千军,不如学习牙丸千军。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打败牙丸千军的,恐怕就只有牙丸千军了。
第二。
有人致力维系场的平衡,东补西缀的辛勤教人钦佩。
但无所不用其极干扰场的平衡,绝对能获得更大的乐趣。
有人敲门。
「长官,石棺已经准备好了。」一名下属在门外报告:「要先用仪器对石棺的内部进行断层扫瞄吗?」
蠢货,那岂不是破坏了惊喜?
「不需要。先帮我启动M脑波机暖着,我换个衣服就过去。」凯因斯说着并没有立刻站起来,因为他的脚已经麻了。
想了想,凯因斯又说:「叫赫库力斯在一旁备着,说不定用得着他。」
「是。」
乐眠七棺,是东瀛血族历代最强悍的八个怪物所共享。
他们不受指挥,不受控制,血族对其又爱又恨。
他们是恐怖。
眼高於顶是强横者的通病,毁灭他人证明自己是强横者的原始慾望,也是强横者之所以为强横者的原因。所以在不成文的规定里,每个时代仅能有一个怪物从封印中被解放,其余七位则继续漫无边际的长眠,以免不必要的血腥互斗。
五十年一位,又或百年一人。
但其中,在吸血鬼的历史文本里,只有此棺从无被打开的记录。
Z组织的特遣队费了很大的心思跟战力,才秘密潜进京都之园,长驱直入通往风山方向的奥嵯峨野地下四公里处,将这口神秘石棺盗了出来。
除了小心翼翼破解沿途的电子仪器,战斗当然是不可避免的。
而携带命格药水的特遣队也不负凯因斯所望。
「守棺的吸血鬼有几人?」
「十六。」
「难对付吗?」
「都是高手,不过我们占了突击之利,又有命格药水帮忙,所以……」
「嗯,很好。」
凯因斯对己方的伤亡并非不感兴趣,只是眼前的新玩具实在太吸引人了。
这口石棺虽然沉重结实,但并非用什么特殊的材质打造,充其量不过是一口普通的囚棺。从外表上锁的机关也称不上难以破解,只要用普通的焊枪慢慢处理就能切开。
之所以能困住棺里枭雄的原理,不过是石棺内部贮存了一种古老的安眠气体,安眠气体的成分是多种厌氧细菌混合而成,能使吸血鬼进入眠眠无期的冬眠状态。虽然成效比不上吸血鬼近年来研发用在运送血货的蓝眠水,但在许多非正式记录上,在各地古文明的陵寝开挖出来的棺木里,偶尔也会发现成分雷同的气体,显见先人对死者复活一事,已有特定的想像与应用。
「……」凯因斯摸着石棺上的纹路,上面并未刻着此人生前的丰功伟绩。
只有让人心死的冰冷。
躺在里头,一定很寂寞。
有志难伸得痛苦,大概过了千年也无法平息吧。
凯因斯再也按耐不住,立刻走到M脑波机前坐了下来。
这是凯因斯用M脑波机对抗的敌人里,级数最高的一次。
如果被棺囚者出其不意的挣脱反噬,连命都丢了,那也不必多说什么。
但若棺囚者太容易被自己的幻觉制服,却也没什么意思。
真是令人心痒难搔的两难啊……
「猎命反应小组,战斗准备。」凯因斯戴上M脑波机,看了看赫库力斯:「普通的开棺没有意思,就交给你狠狠毒打里面的人,让他快一点清醒吧。」
「属下怕下手太重。」赫库力斯揉拳。
「如果你可以轻易干掉里面的人,那躺在里头的怪物多半是赝品。」
「是。」
猎命反应小组捏开胶球,红雾往石棺的周遭弥漫而去。
看了凯因斯一眼,赫库力斯饱吸了一口气,内核子动力催激到顶峰。
一拳下爆,石棺碎开了!
灰烟弥漫,尘封已久的安眠气体完全沼化,变成了中人欲呕的毒气。
毒气很快与红雾混在一块,变成浑浊的沼雾。
赫库力斯全身戒备,双掌挥动,拍开让人看不清楚的沼雾。
「……」凯因斯用M脑波机搜索着,眉心竟渗出紧张的汗水。
「……」猎命反应小组弯身,用特殊眼镜监看是否出现不寻常的能量。
「……」赫库力斯冒险抓起石棺,整个砸在地上。
石棺粉碎。
谜底揭晓。
凯因斯霍然站起。
那棺,是空的!
向莉卡宣布饬令后,阿不思走在地道里,长靴的声响引起巨大的回音。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住在地底,这几天繁重的公务一直将阿不思压在地下皇城,也压垮了阿不思的自由自在。
不知怎地,阿不思罕见的心悸。
不知前线的谈判没有着落,连海菊、鬼兰、风藤三人也全数失去联络。
最坏的估计,当然是惨然殉职。
拥有能杀死神道的武力并不是奇怪,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真正的无敌。但如果神道三人连一个都不能挣扎逃出,或至少逃到将危机讯息传送出来后再殉职,那就真的很离奇了。
海菊、风藤两人,阿不思很久以前都曾在中国交手过,对她们的能力非常信任;鬼兰是个未曾谋面的新人,不过既然海菊认同了她,一定有过人之处。
总之单打独斗,或是团队合作,神道三人都不会教人失望的。
「究竟是遇到了什么状况,会是猎命师出的手吗?」阿不思心忖。
深谙权利之道的禁卫军队长牙丸无道说过,在这个世界的某处,一定有一股阴冷力量在嘲笑着血族,嘲笑着和平,嘲笑着血族此刻的不知所措。
「难得有共识,却是糟糕的那种。」阿不思自嘲。
这个世界不存在单纯的巧合,每件事,都彼此牵系着关系。
猎命师千奇百怪的战斗方法,让人困惑不已的「命格战术」简直比幻术还要离奇。如果猎命师也是阴谋的一部分,那么,当务之急自是剪除猎命师的性命。
不过,猎命师的实力等级差异很大,自己遇到的那三人便不足为惧,他们还险些丧命在歌德之手。有的即使两人合组,还是被尚未加入十一豺的莉卡干掉。但有的竟可以瘫痪京都地底、跟宫本武藏一决雌雄。最令人介意的是,特别V组拍到的,那个以雷电为招式的老头——不管是谁对上了那个老头,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猎命师不是在这一连串的阴谋里,只是偶发的不确定因素呢?
「管他猎命师跟世界巨变有什么干系,混帐,全部都杀掉了就对了。」阿不思没好气地说,不自觉动了杀气。
走着走着,阿不思来到明亮的「光回廊」。
尽管有很多老字号的吸血鬼声称他们对日光下的一切不屑一顾,但绝大部分的吸血鬼都是从人类的身份被感染变身的,很难不去缅怀昔日与阳光共舞的日子。
光回廊在地底绵延三公里,头尾相接,二十四提供暖暖的阳光,美景,任无数吸血鬼在此舒缓心灵。在这里,即使是最低阶层的吸血鬼都可以不跟任何长官敬礼、打招呼,任何吸血鬼杂役都可以对迎面走来的长官视而不见。
在这个以光打造的回廊里,放松就是全部的意义。
阿不思盛了一杯热咖啡,盘腿坐在落地玻璃前,吹着咖啡上的热气。
人造的大自然景色在玻璃窗户外逼真示现,和煦的阳光浸透了树上的枫叶,秋风吹动满山的枫,彷佛有了火的颜色。所有的一切,都跟京都入秋时的醉人景色一模一样。更棒的是,每十分钟窗外的景色就会谈出,替换新的大自然美景。
唯一的不同,就是人造的阳光不会融化吸血鬼。当然。
阿不思看着人造美景,想着想着出了神,连咖啡都忘了喝。
阿不思并不是个擅长烦恼的人,她绝对不会用棋盘上的精湛思维去解决现实世界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用谁强谁弱去打破人费解的迷雾,是再好不过。
所以「开启乐眠七棺,说不定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这可不是玩笑话。你能想像,有八个宫本武藏站在东京街头,迎战满脸错愕的猎命师吗?
结果大概是一面倒,恍惚间就结束了彼此猎杀的竞赛吧?
至於要付出的代价也很好想像。
就是出棺者再一次强者对强者,败者复又身裂回棺罢了。不过这番大闹,在媒体力越来越难掌控的现代,恐怕掩盖不住「特异功能者」这类的沸腾话题。且如果有出棺者被杀的灰飞烟灭,那就损失惨重了。
师傅失去联络已经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了,要找人商量也没办法。
芒刺在背啊……
「怎么了?」
一个柔软粘腻的声音,在阿不思的身边坐了下来。
优香穿着可爱的斑马睡衣,手里拿着一个小熊抱枕。
在光回廊席地睡觉,是优香最喜欢的补眠方式。
每次她一睡着,就会吸引很多人驻足欣赏她可爱的睡姿。
「在烦猎命师的事。」阿不思直言。
优香脸色一红。
「猎命师很坏,我想全部把他们都给杀了。」
「……是吗?那,那该怎么做?」
「我一个人办不到,你们办事又不力,我看只有把乐眠七棺一鼓作气全打开算了。」阿不思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
「啦啦啦啦啦,那样不是会天下大乱吗?」优香啧啧不以为然。
「如果是一对一,好整以暇逐一解决的话……除了『特别的那一位』,我有八成把握能将那些强到鬼哭神嚎的强者送回乐眠七棺,再次回复平静。」阿不思想了想,颇有自信的说。
「喔。」优香咕哝:「听起来好可怕喔。」
「症结点在於,我并没有开启乐眠七棺的权利。」阿不思白了优香一眼。
优香吐吐舌头,抱紧小熊枕。
「好久没有跟长官一起逛街了呢。」优香眨眨眼,挨近阿不思:「总觉得长官这阵子变严肃了,啦啦啦啦啦。」
「是吗?那找个时间一起去百货公司吧。」阿不思浅笑。
「啦啦啦啦啦,好开心喔!一定喔!一定喔!」优香笑嘻嘻的勾着阿不思的手指,像个终於拿到糖果的小孩子。
两女坐在落地窗前,一起静静欣赏满山额度枫火。
许久未语。
人工景色将京都的秋,慢慢替换成滋贺县琵琶湖的日出。
先是天空於恍惚间从漆黑到深蓝,在鸟语声中褪去墨蓝,替之以白画。当以为日出已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仪式时,火红的太阳才从地平线拔升。
太阳只有小小的一个黄点,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亮出一线红。那红线渐渐往湖面两旁打开,拓出万道金光,画面停在金波鳞鳞的湖光上,远处的小舟悠闲的桨着。
优香幽幽开口:「其实啊,我上次被那个杀胎人煞到了。」
阿不思失笑:「杀胎人?你的品位又变了?」
「不,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优香抿着下嘴唇,坚决道:「这次我被煞到的感觉,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一点都不给面子,阿不思直接笑了出来。
「记得上上次有个快要参加NBA选秀的混血职篮选手吗?你看到他的时候也说了一样的话,还有再上一次那个来日本比赛的俄国选手摔角,你看他像熊一样的胸毛的时候是怎么发疯的?」
「胸毛好恶!好恶!」优香猛力摇头,披头散发嚷道:「反正杀胎人真的很MAN,他被我的忍术樱杀揍了好几十下都没有死耶!胸毛怎么比得过他啊!」
「我也不可能忘记你爱上的那个冲浪选手,你说,就算会被太阳烧死,你也想跟他一起在烈日下边冲浪边做爱……阿不思喝着咖啡,若无其事的说。
「我怎么会说出那么可怕的话?我当时一定是疯了!」优香震惊,随即转回主题:「总之我爱上杀胎人了,不管谁反对我都没有办法……这几天我一直想他想的要命,睡也睡不好,就算睡着了也只会梦见我在毒打他。长官,可不可以把杀胎人赏给我?」
「赏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