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佛消失了,当然可以在蜘蛛的脑中重新出现,迅速回补到一百尊之数。
尚未被蜘蛛丝缠住的重生新佛在外围发掌攻击落地的蜘蛛,部分蜘蛛迸脑死去,但又有新的蜘蛛一边吐丝一边坠下,将重生的美佛再度缠住。
只是这一次,蜘蛛并没有将美佛的脑袋咬掉,它们只不过是继续吐丝,将美佛的四肢缠得更紮实,不让他们有机会挣脱。
摇摇欲坠的高楼之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咒形蜘蛛的主人。猎命师长老护法团的超级高手,庙岁。
“幻觉可以死后再生,消灭那些丑陋的东西只是徒劳无功。只要困住你的幻觉就可以了,作茧自缚吧笨蛋。”庙岁冷冷地摸着肩上的灵猫。
的确如此。
白圆在敌人脑中所创造出来的一百尊变态的美佛,只要他的脑力持续,按理那些美佛都可以无限再生,但美佛无法无端端自我解除,一旦幻觉被困住,只有两种情况下幻觉才会解除:必须等到被幻觉侵入意识的敌人全数死亡,或是施术者自己死亡。
一百尊美佛,只剩下孤伶伶的六尊还在蜘蛛阵外围苟延残喘地发掌,其余都被丝线缠得无法动弹,脱困不能,从举止异常的变态,变成狼狈异常的变态。
这下子真是太糟糕了,冲冲无法解除幻觉的白圆一身冷汗。
五。
四。
三……二……一?
一百尊美佛全部就逮。
“接下来,只要找到你,一切就结束了。”
庙岁冷笑,他体内的“恶魔之耳”透过底下的巨型蜘蛛网,经命格的能量扩散出去。比起倪楚楚必须以咒蜂确认施术者的实体位置,命格能量的散射更加迅速与确实,更能窃听到命格射程范围里所有人的内心话,可说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幻觉施术者的克星。
只花了十个眨眼的时间,庙岁就“听到了”施术者焦躁不已的心跳。
抓着随风飘落的丝线,庙岁轻轻一荡,落在白圆躲藏的大楼八楼阳台。
他一脚越过早被炮火摧毁的窗户,大步走进走廊尽头的某房间。
庙岁肩上的灵猫看着衣柜,慵懒地喵了喵。
“出来领死吧,变态。”
庙岁淡定地看着衣柜,抚摸着肩上的灵猫。
衣柜毫无动静。
“要我直接打烂衣柜也是可以。”
庙岁转转脖子,一只蜘蛛从头后的刺青咒化而出。
喀喀喀。
衣柜门无可奈何地开启,浑身赤裸的白圆,满脸通红地从里头跨了出来。
“我警告你,即使不靠幻术……我……我也是不好惹的!”
白圆咬牙摆开架式,但颤抖不已的手掌已暴露了他内心的害怕。
比起他依照自身型态所创造出来的那些自恋美佛,白圆一点战斗气势都没有。
“哈。”
庙岁整理了一下领带,皮笑肉不笑:“很好,领死吧。”
即使不用最拿手的咒化蜘蛛助阵,单枪匹马的庙岁也是格斗高手,他深知过度倚赖咒术只会让失去特定施咒条件的自己变成弱点,是以,几十年来他从未间断过武学上的锻链。
这也是猎命师与所有白氏贵族之间的决定性差异。
庙岁一脚跨出,肩膀隐隐隆起,预备一拳将白圆的脑袋轰进墙上——
庙岁的脚掌被削掉了。
“?!”
庙岁哑然低头,他的脚掌被从脚底下的地板冲出的电锯给削掉一半。
无缘无故,哪来的电锯?
第598话
还来不及反应,地板瞬间轰开裂开,庙岁往下摔落,落到下一层楼。
“喵!”吓坏的灵猫跟着一起落下。
等待着庙岁的,是一把发出尖鋭咆哮声的巨型电锯。
“喝!”
为了保护灵猫,庙岁反射性举臂格挡,被强烈刚气包裹的右手臂就连斧头也能震开,此时却离奇地被由上而下的电锯给削落。骨血纷飞。
庙岁往后急退,却差一点因为左脚脚掌被切掉一半而跌倒。
这一退,急怒攻心的庙岁才看清楚他的敌人。
巨大,魁梧,披头散发,了无声息,空洞,冲缓,黏着人皮面具的脸。
——早已死了无数次的歌德。
或许歌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有内心思想的真正怪物。
无法被窃听,也无从被窃听的经典杀人魔。
逼使命格“恶魔之耳”完全无从探悉的未知怪物!
“好家伙!”
庙岁怒喝,左手臂挥出。十几只瞬间从刺青图腾咒化而成的蜘蛛甩出,扑向歌德面无表情的脸。
蜘蛛剧毒第一时间送进歌德的脑袋,却丝毫没有阻碍歌德的电锯。
唰!
电锯砍落,又砍落,又砍落。
不管怎么说,歌德那种挥舞电锯的速度看在任何武功高手的眼中,简直就是冲缓又智障的不当招式,忽然被切掉脚掌已经很夸张,又送掉一条大好手臂更是大意过头,面对歌德无间断的电锯进攻,庙岁一一从容闪开,身后的墙立刻被当蛋糕切爆。
生死交关,身经百战的庙岁保持冷静,内力汇聚,一拳命中歌德笨重的身躯。
庙岁的拳头打在歌德胸口的瞬间,他感觉到的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反应。没有交流。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感情。没有动机。没有生机。没有动静。没有温度。没有故事。没有弹性。没有触感。没有敌意。没有反抗。没有神。没有胜负。没有止尽。没有灵魂。
什么都没有。
就连庙岁自己击中歌德身躯、预备一股将其内脏炸裂的那只手,也没有了。
时间一定有那么一刻为自己的迷惘而停止了。
空荡荡的。
庙岁呆呆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袖子,又看了看那只正在掉落中的大好手臂。
究竟是什么时候,那种冲缓到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轻松躲过的电锯,砍中了自己抓住絶佳时机挥出的手臂?如此冲缓的大招式,凑巧砍中了自己千锤百炼的手臂?
一向淡定的庙岁,在意识到自己“从此没有手”之际,也无法淡定了。
他尖叫,他呐喊,他在房间与走廊里以奇怪的姿势忍痛狂奔,
一路洒血。
以庙岁全力逃跑的速度,絶非歌德冲缓的身形可以追上。
但?
充满威胁性的电锯狂叫声,几乎是贴着庙岁的耳朵,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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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灵猫在庙岁身后惨叫,再没有跟上。
这位早已做好死亡觉悟的猎命师高手,此时心中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他无暇为自己的爱猫悲伤,他只能全力以赴地往前跑!跑!跑!
身后的电锯声消失了。
狂奔中,庙岁的心忽然悬空。
“恶魔之耳”什么也没听到。
连恶魔的耳朵,都无法听见的计划,究竟……
没有任何合理性,电锯的主人无声无息从走廊转角走出。
屈膝,歌德手里的电锯低摆。
失去两只手的庙岁来不及煞住。双脚就这么大大方方迎向电锯。
剐!
“……”庙岁在空中高速抛飞。
他的两只脚则留在原地。
当庙岁啪搭重重摔滚在地上的时候,他感觉到最后的希望也随着大量的血水喷离身体。没有手。没有脚。没有战士死前最后的尊严。
但填满庙岁脑袋的、那股从刚刚就没有停止过的恐惧,也消失了。
没有了四肢,即将死去的自己,又何须恐惧呢?
是吧?是吧?接下来不过就是死,别再让恐惧淹没自己了。
尖鋭的电锯声又来了。
巨大恐怖的黑影笼罩住不得不趴在地上、脸朝下的庙岁。
他被翻了过来。
近距离看着那一张面无表情的巨脸,庙岁还是放声哭了。
不是因为歌德空洞的眼神,而是因为电锯落下的位置。那种爆炸又屈辱的痛苦,逼他想起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刚刚没有被切掉,而那个地方正在被电锯摧残。
电锯慢慢地切着,从庙岁的盆骨一路往上切,然后慢慢掉绕啊绕啊绕啊绕……超级不合理地在庙岁的身上绕过来又绕过去,直到电锯离开这位猎命师的身体,庙岁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歌德迈步走了。
接下来,总算是单纯地断气了吧?庙岁感觉体内的“恶魔之耳”蠢蠢欲动,随时会挣脱自己的身体,他有些辛苦地闭上眼睛。
大老远跑来东京送死不是不能接受。
真的,不是不能接受。即时用最简单的数学来算,自己这一辈子也杀了那么多吸血鬼,其中还包括了许多高手,够本了。
但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这种等级不明的敌人手上,还是那么一点一滴的死法。这种结局真是够可笑的了,回想起来刚刚还逃得那么害怕,还以为身经百战的自己面对死亡很有觉悟了,真是……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吧……
歌德的脚步停了。
歌德的心原本该揪了一下,可惜他的心被切成两半,无力揪那么一下。
歌德又往回走,走到庙岁旁边,慢慢蹲下。
到底自己这残破的身体还能被怎样凌虐?
为了逃避恐惧,庙岁有点想自我嘲讽地笑。
但他试图挤出的笑容慢慢地被歌德徒手撕了下来,这点果然非常的自我讽刺。
歌德离开。
庙岁那张既恐惧又自嘲的表情,已黏在“它”的脸上。
强与弱,永远别太早定论。
唯一确定的真理是,最后活下来的,就是强。
广场上的蜘蛛退化成模糊的咒语,风一吹,全给散了。
九把刀的秘警速成班(16)
比起以地理空间作为“国界”或“疆界”,用“时间”当做划分区域的界线,更能合理描绘大核爆后的世界,所以有了“时间区”这一名词。
所谓的时间区。并非指现在的时差概念,而是时间确实彻底地分离,在某地域里自成一格,有的时间区是宋代,有的时间区是汉朝与明朝的混合体,有的时间区来自於更遥远的未来,有的时间区保持着永恒的静止,有的时间区落入了致命的永夜。不同的时间区存在着不同的势力,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彼此的居民也都能互相自由穿越,形成一种时间认同混乱的奇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