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分别。分别在这里。“荆裂指一指心胸。“现在不打,不是永远不打。我心里已然决定:不管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要练到能够超越武当派。我走这么远的路,一直跟着武当的人,就是要不断了解他们,练出击败他们的方法。“
他转头瞧着孙无月:“不如五位也加入我吧!每多一个拥有共同信念的人,一起研练,就更容易变强,也多一分跟武当抗衡的力量。“
“小兄弟,对不起,我现在不会答应你。“孙无月手搭着荆裂的肩头。“峨嵋派还在,我是不会加入其他任何人的。何况我也不能跟着你到处走。我虽离开了峨嵋山,但离不了这片土地。我还要留着,必要时用我的身体保卫峨嵋派。“
“我明白。“荆裂点点头,并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倒是对孙无月充满尊敬。
荆裂又瞧瞧其他三个同道,然后说:“不管峨嵋派以后变成如何,没有人能在我面前说它一句坏话。因为我已经认识了,何谓真正的峨嵋武者。“
荆裂拿起刚才那酒瓶,朝四人敬了一敬,把里面最后那口酒喝干了,从城墙上把酒瓶远远扔到城外的田野。
五人相视一笑,又一起眺望西方那已开始落入山峻线的夕阳。
荆裂把斗蓬的头笠拉上,向四人拱个拳。“荆某要走了。我丢下同伴太久,要去会合他。武当派一天在成都,我一天也会留在这里。改天再一起喝酒论武。“
“我们还要再打一场。“孙千斤大笑说。“否则我才不会给你走出这城墙。“
“就此约定!“荆裂和孙千斤手掌相握。其他三人也笑了。
峨嵋众人告知荆裂他们的落脚处,荆裂也把“祥云客栈“的名字地点告诉他们。
“叶辰渊闯峨嵋那一天,我就亲自带你潜上峨嵋山去。“孙无月说完不禁莞尔。“四十几年来,没想过会跟外人说这样的话。“
荆裂再次拱手,也就转身离去。
四人瞧着他金光灿然的背影。
“南海虎尊派。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字。“孙无月抚须感喟。“却出了个这样的人物。“
燕横走在街巷里,只感到又饿又累。太阳已经落到房屋的后面,街上冬风卷过,寒意更深。
可是他坚持走着。
今天从早上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身上根本连一个铜钱都没有;刚才跟童静交过手(虽然打得很轻松),那饥饿感加上寒冷,开始在蚕食他的体能。但意志没有磨损。
——自己犯的错误,要用自己的手去补救。
他不断在街上打听去马牌帮本部的方向。
——人家既然尊称青城派的武者为“侠“,这名声就不可毁在自己的手上。
——尤其是现在,我身上带着“雌雄龙虎剑“。
燕横虽早已用破布把“龙枣“的剑锋重新包好,拿着时又刻意用衣袍遮掩,但人们还是留意到他带着“东西“。尤其当知道他打听的是马牌帮时,那些人都露出惊慌的表情。却也因为这份畏惧,他们每个都不敢不老实回答他。
燕横虽然庆幸这种方便,但也因为令平民受惊感到有点抱歉。
——我们武者,到底是值得百姓尊敬?还是只不过令人畏惧?…
——又或是…两者都有?…
终於燕横找到了。那条马市街就在前方不远处。
原本热闹的商店街,十之八九在这时分都已关门,只有几家经营夜市的饭馆酒家,开始在门前挂起灯笼。
燕横咬着牙,紧捏手里的“龙枣“,抵受着寒意与饥饿,继续以武者的快速步伐,像条孤狼向前独行。
荆裂回到“祥云客栈“门前时,已然入夜。
已经过了老大半天,他想燕横早已取了路费,并已拜别岷江帮的人回到客栈来,因此也就没再去“江河总号“找他。
进了大门,到得楼下的饭馆,却看见最接近门口的桌子前,坐着“满通号“那个胖硕的总管沙南通和两个手下。
“荆大爷,终於等到你了!“沙南通笑着,提起放在饭桌上的小布包,走到荆裂跟前行礼。荆裂却发觉沙南通的笑容有些勉强。
“你怎么在这儿?“
“沙某特意来打点这客栈的人,已经为大爷预付了十天的房钱。假如荆大爷想移驾去更大更好的客栈,沙某也可以马上安排。“沙南通说着,又双手递上那个布包。“这儿是敝帮答应资助大爷的路费。还望大爷不嫌弃。“
荆裂随手接过布包,也没管里面有多少银两,只管问:“我的同伴呢?“
“这个…“虽是冬季的夜晚,沙南通还是满额汗珠。“燕少侠他…说来话长…“他也就尽量简短地把日间在“江河总号“大门前发生的事情述说了。
荆裂听完,不住地皱眉摇头。
——这小子,没经验就是没经验…
“…后来,燕少侠就不见了…“沙南通怯懦地说。
“既然他没有回来,你猜他还会去哪儿?“荆裂说完,就快步走往后面院子的房间。
沙南通和两个部下急忙追着。他一边抹汗一边苦思,然后恍然。“马牌帮!“
“你的手下知道马牌帮的本部在哪儿吧?其中一个带我去。另一个回岷江帮带人去帮忙。“荆裂急步走着说。“你太胖,走得太慢,不用跟着我了,去大门外等我。“
荆裂心里有些焦急。那什么马牌帮,他自然不担心。他担心的是事情闹起来,燕横会给武当的人发现。
因此他决定还是先回房间,取那倭刀和船桨,以防万一。
后院旁边那一整排的房间,他那一个是唯一未点灯的。
房门打开,里面一片黑暗,只有门口反照进来院落的灯光。但荆裂完全没有受影响——他的眼睛经过占城国丛林夜战的试练,亮如猫子。
长倭刀和船桨都平搁在床上,他马上伸手去取。
就在摸上刀鞘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氛。
或者说,是压迫感。
在海上蛮国之间流浪多年,经历大小百余战,包括单挑比武、群战、伏击…荆裂对这种感觉,至为熟悉。
——是战气。
这“祥云客栈“并不大,房间也都只是用木板墙间隔。
就在睡床旁。那面墙壁。
自左上角起,崩裂。
五尺多长的厚重野太刀,挟着有如鹿儿岛火山爆发的能量,斜斜而下破开那面板壁,刃锋疾斩向荆裂的颈项!
同时,就在房间外院子对面的二楼屋瓦角落,躲着一个阴暗的身影。
邹泰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目光穿透黑夜,监视着荆裂的房间。
刚才看见荆裂进房时,邹泰终於确定了这个很可能是“武当猎人“男人的容貌,心里非常兴奋。
陈潼已经在半途中,正把这个重要消息带回城东“凤来大客栈“,告知叶副掌门。
荆裂进了房间之后,邹泰一直密切监视着。他见荆裂的一身异族衣饰怪里怪气的,也就更加肯定,此人就是那个入住了隔壁房间的倭国女人要找的男人。
邹泰正在想:那个日本女人,什么时候会过去,跟这个“猎人“会面?
就在这刻,他听见洞开的房门内里,爆出物件破裂的巨响。
还看见黑暗的房间里,微微闪起的刃光。
邹泰的眼睛瞬间瞪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