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调息!
邹泰确定有危险时已经冲了。屋瓦爆破。
他以平生最高速度发动武当“梯云纵“轻功,飞跃而出。他不理会那穿破瓦面出来的是谁,或者是什么。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时间。
就在邹泰正想越过露天院子的半空时,一柄日本短刀从下面的房间门口,呼啸着回旋飞出,准确命中邹泰的左大腿。
邹泰有如一只折翼大鸟,重重摔下院子中央的花圃旁。
虎玲兰从房间步出。她伸腿踏着正痛苦呻吟的邹泰胸口,一手握住那短刀柄,仰头向上问:“要不要审问他?还是拔出来?“
她的意思是:如果不要审问这探子,就把短刀拔出来。刀刃一拔离那深深的伤口,邹泰即会大量失血,不死也得昏过去。
刚才破瓦而出的荆裂站在屋顶上,俯视下面无助的邹泰。他刚才穿出顶,就是迫使邹泰跃到毫无掩蔽的空中,由虎玲兰截杀。两人不用说一句话,首次联手就却配合无间——若是冲得一分,以邹泰的轻身功夫,早就越过院子逃逸了。
荆裂站在月下的屋顶上,把船桨和倭刀搁在两边肩头。他仰起头,鼻子微微翕动。
“已经没有分别了。“荆裂说,从高处俯视黑暗中客栈的四角。“他的同伴来了。而且已然包围这里。“
虎玲兰一样感应得到。她把短刀拔出邹泰的大腿,一跃跳开躲过喷洒的鲜血。邹泰昏倒了。
“门外的人与我无关!“荆裂大声呼叫。他指的是沙南通和那个原本负责带路的岷江帮汉子。“放过他们!“
“不愧是『猎人』。非常警觉。“客栈东面的暗处,传来江云澜的声音。“可是太冲了,对不起。我们不可冒险给他们通知你,让你跑掉。抓人也不是我们的专长。只有这样了。“
战斗还没有正式开始,已经有两个人因他而死——荆裂很感愤怒。
愤怒容易影响判断。所以在战斗时应付愤怒的最好方法,就是把这怒意还给对手。
“你们知道吗?我每杀一个武当人,就在这把船桨上刻一道纹。“荆裂笑着说,扯去身上的斗篷。
他右手握船桨,左手握倭刀,把两柄长长的兵器向身体左右分开,展露胸膛。
“你们里面,谁想自己的刻纹排在锡昭屏之后,请先上来。“
蔡氏父子引着燕横,走在马牌帮本部内的廊道上。走着时蔡昆一边问:“未请教恩公大姓?“
燕横心想,此事无关武当派,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青城派,燕横。“
“原来是青城派的剑侠!“蔡昆竖起大拇指。“难怪稍一出手,就从那虎口救出我儿来!“蔡天寿在另一边,也不断说着如何仰慕青城派。说着两父子就带燕横穿过中庭花园,进入一座内厅。
那厅堂陈设朴素雅致,看来是专门招呼客人的地方,正面一排八个大窗户,却都闭上了。厅内果然已排开一桌宴席,摆了各种小吃果品,还有暖在盆中的酒壶。厅里几个侍从,却并不是家仆打扮,倒像是饭馆里的堂倌小二。
“我马牌帮饮食粗浅,因心想恩公今晚也许会光临,特别雇了城里有名的『万花春』厨子和堂倌来设宴。恩公爱吃什么,随便吩咐下人拿来。“蔡天寿说着就引燕横坐到首席。
燕横虽坐下来,仍是剑不离手。蔡昆看了看,并不以为意。蔡天寿则在替他倒酒。
“恩公,谢你救命之恩,先饮为敬!“蔡天寿拿起酒杯,一仰头就干了。
“不,我不会喝。“燕横急忙挥手说。
“那先吃一点东西吧。“蔡昆拿起筷子。
“我…先不吃。“燕横摇头。
他不吃不喝,倒不是因为提防他们下毒,而是此事情一直闷在他胸口,虽然饥饿,却吃不下咽。他只望那些见证的人快快到来,好让事情得个水落石出。
坐了片刻,蔡昆也显得焦急,起立说:“我再着人去催促。恩公稍坐,蔡某出去,很快就回来。“一拱手步出厅房。
蔡昆才出去一会儿,蔡天寿突然拍拍额头。“对啊!还有那王阿勇来打我时,在街上看见的证人,也都该一并请来!恩公!我过去告诉爹。“他起立后又向堂倌吩咐。“好好招呼恩公!“然后也匆匆出门。
燕横心想:难不成他们借机逃走?可是夜间城门已闭,他们要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就算跑得了人,跑不了屋子,难道就这样留下马牌帮的家业一走了之吗?何况他们若是立心逃亡,两个时辰前早就走得了,何必等到现在我已临门的时候才冒险?…
蔡天寿出去时,回身把门带上。
就是这一瞬间,燕横耳朵发觉有异。
是那关门声。蔡天寿关门手势虽轻,但以武者的敏锐听力,燕横还是听出异样。
是铁门。
再看看四周墙壁。虽然漆成白色,但细看原来全是石砌砖墙,而且建得甚高,那上方屋顶横梁,几乎有两丈高。
又看看那排闭上的纸窗。
一股极强烈的不祥感,笼罩着燕横。
铁门上闩的声音,证实了他的预感。
燕横仗剑而起的同一刻,纸窗外出现成排的人影。
机簧弹动声。破风声。
一整团小黑影,快似疾风,穿窗而入!
黑影映在燕横眼瞳中,有如一阵黑色的死亡之雨。
大道阵剑堂讲义·其之十一
武术上有所谓“轻功“,其实并不是如坊间想像的一种独立武功,而只是武道锻炼功法的其中一环。
“轻功“其实不外乎步法与身法的修练,追求移步冲刺的速度、距离、灵活性,再辅以跳跃力(包括距离和高度),说穿了都是发挥双腿肌肉力量和身体协调的功夫,基本原理与现代运动的跑步跳跃无异。世上并没有如传说中能令身体变轻,甚至越空飞行的那种奇功存在。
移动的速度距离,本来就是技击的必要基础条件,故“轻功“可说是每个武者的必修课——例如本书前文里,八卦门杜焱风所使的八卦步法,或者荆裂踏墙登上屋顶,都属“轻功“范畴。
个别武者因为个人体质和门派的技术习惯不同,对“轻功“的重视程度当然亦有分别。例如身材细小,又或者专长用短兵器的,往往需要依靠步法速度和距离变化制胜,自然较重视“轻功“锻炼;相反身高力雄的人,或者像擅用长兵器的峨嵋派武者,他们的战术往往是立稳阵地,以攻止攻,步法跳跃上的要求就比较低了,反而追求步势沉稳,坐马发力。
武道技击讲求全面的功力与技术,武者当然都不会专门去练“轻功“——就正如没有足球员会一味只练跑步一样。例外的是像邹泰这些专责刺探跟踪的武当派“首蛇道“弟子。因为前掌门公孙清最初设“首蛇道“,目的就不是为了用於武斗,部分弟子为此目的而牺牲,偏向於锻炼“轻功“,其他技艺功力不免有所荒废。因为这种牺牲,他们武功上虽不如其他同门,在武当派内却仍受到很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