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武道狂之诗 乔靖夫 4181 字 3个月前

江云澜精於“武当行剑“步法,哪会轻易给这一脚扫中?他轻移重心,缩起右腿就轻松躲过了。

哪知荆裂真正心意,根本不是要踢他。那“铁盘脚“半途变招,一脚蹴在瓦面上,踢出了一个大洞。

“下去!“荆裂用日语呼叫,同时左手拉着虎玲兰后背衣衫。二人一起穿过那洞孔,坠进下方的房屋。

两人突然从屋顶消失,本来自后夹击而来的呼延达顿时扑了个空。

荆裂和虎玲兰落在黑暗的房间里。那就是刚才虎玲兰闯入过的房间,那住客早已趁机惊惶夺门而逃。

荆裂计算过:在空旷的屋顶上,继续被武当武者围攻,完全没有好处;反倒在这狭窄的房间里,也许有一线生机。

“进去!“江云澜呼喊。呼延达先跳下洞去,身在空中时交错舞起双剑花护身,防止半途被偷袭。

同时一面板壁爆开。是刚才落在隔壁房间的李山阳,以“武当斩马刀法“破开了木板墙攻袭而来。

虎玲兰也知荆裂的盘算。她猛地舞起野太刀,把房间内家具杂物斩破卷飞。荆裂也一样狂乱挥刀。两人有如祭起一场暴风,原已幽暗的房间内木屑碎片与杂物飞扬,更加伸手不见五指。

但武当四人,哪肯给他们机会就此趁乱逃遁?李山阳和呼延达首先攻上去。刀剑交加。继而跃下的江云澜与石弘,也舞起兵刃,试图绕向侧面,欲在房间内再形成包围之势。

火花连环四溅,每一下爆亮,都映出房间里六人瞬间的出招姿态。

在目难见物的幽暗中进行羣战,出招之余还得冒着与同伴互相误伤的危险,是技艺与胆气的考验。

六人无一畏惧。

再次连续爆闪出数十丛火星。金属交击的响声,有如串成一首急密的战歌。

接着是肉体被金属割过的闷声。血花紧接血花。

六头野兽困在笼中的死斗。

然后,临街一面的房间墙壁,朝外轰然破开。

剑谚有云:“心为主帅,眼为先锋“。剑欲快,眼必先练快。

青城派武术有一种练法,名为“观雨功“。顾名思义,就是用眼目视线,捕捉迅速频密滴落的雨点——当然,不是只有下雨天才能练,平日则洒水到树木枝叶上,再摇动树木,让水滴落下。

这“观雨功“,青城派自山门弟子以上,每天早课前都练一炷香时间,得要练到能清楚看见雨珠,方为小成。

燕横身为青城“道传弟子“,这功法当然有成。

这瞬间穿纸窗而入的那大丛黑影,在他眼中就如练功时看见的雨点。它们飞来的速度和角度都瞧得清清楚楚。

燕横迅速判断出,那黑影之间唯一能让一人身躯全数躲过的缝隙。他的身体马上拔起,闪往那道缝隙里。

但他毕竟猝然受袭,加上坐在宴席上被桌椅所碍,还是慢了一点点。

左边脸颊和肩头,传来火辣的痛感。

此外那十多二十点黑影,在他身周如黑色的流星飞掠而过。

惨叫。在燕横身后。

是三个原本正在侍候他的“万花春“堂倌,每人身体都中了两三枚箭矢,纷纷倒卧在地上悲呜呻吟。

燕横检视自己身体。脸颊只是被浅浅抆伤了,但左肩却钉上了一枚短箭。幸而不是命中关节部位,而且燕横的肩头肌肉格外厚实,那箭矢入肉不深。

再看那排已经破烂的纸窗,每个窗格后面,都有两名握着短弩的汉子。

燕横回头瞧瞧受伤倒地的那些堂倌。马牌帮为了布下陷阱猎杀他,竟连无辜的外人也一并射倒——难怪他们不用自家的侍从,根本一早已有这阴险的打算。这等心思,忒也狠毒。

——我怎么这般笨!

燕横痛悔中。蔡氏父子把他完全骗倒了。

“换人!再射!“窗外传出蔡昆的声音。那窗格前的二十余名弩手退下,马上又填上另一批,手上弓弩全都早已经上了机簧搭了箭。

“发!“蔡昆一声号令。新一轮弩箭齐发。这次更集中瞄准厅心内无处可躲的燕横。

——对马牌帮来说,要对付这个青城派少年剑士,无异於捕猎虎豹猛兽!

这一轮弩矢瞄得更准更集中,但对燕横而言,却反而比刚才的漫天散射更容易闪避。他一步迅速横移,那二十几枚箭矢几乎全部落空,只有一枚因为偏离了,反而射向燕横所躲往的方向,但他一挥“龙枣“就将之斩去。

——这种近距离之下,半空挥剑斩箭,对常人来说是不可能的奇行。然而青城派的剑士不是常人。

蔡昆本以为,这两轮弩箭齐射,被困密室的燕横肯定变成刺猬,但青城武功身法的惊人速度,在他想像之外。

不过蔡昆是一个异常缜密的人。

“再来!“

刚才退去那队弩手又再换上来了。他们这次手里换上了猎弓——刚才使用的虽然只是单发弩,但毕竟也是民间禁用的军器,马牌帮私藏的就只有这几十把,射完之后已然来不及再上机括,故此第三轮改为使用普通的猎弓放箭。

这次燕横已经清楚知道形势,没有放过对方换队的空隙。

他背后感到一阵灼热。

“借相之法——火烧身“!

幻想的火焰,启动燕横的身体反射,全身高速向其中一面窗户飞步跃出。身体同时成一直线,“龙枣“像标枪刺出“星追月“。

——燕横过去一直有修习“借相“,但还在初阶,一次也未在对练或实战中用过。此时生死关头,他想也未想就自然用出了。

这记比杀伤鬼刀陈时还要快一倍的“星追月“,直透那箭手的肩胛,如入无物。

燕横右手一抽再送,“龙枣“缩而复伸,又再刺伤窗前另一名箭手。两人相继崩倒后,屋外众人才看见发生了何事,可知这两剑速度之快。旁边窗户前的箭手不禁惊惶呼叫。

燕横顺着这前冲刺杀之势,左手肘也伸前撞向窗格子,想穿窗而出突破这陷阱。不想一碰之下他身体反弹,向后倒退两步。

——窗格子和窗框都是铁铸的!

退后时他一着地,燕横突然感到左脚有些虚浮。不只如此,左半边身子也有轻微发麻的感觉。

他感到不祥,瞧一瞧左肩头,马上醒悟,慌忙把仍钉在上面的短箭拔去抛掉。

箭矢拔出时,撒出一点点略呈灰色的鲜血。

再看倒地那三个堂倌。中毒处皆发黑。

——箭上有毒!

蔡氏父子在家里特别建造这铁笼石室,布置成宴客的厅堂作为陷阱;以喂毒的箭矢轮番齐射;为了杀一人,不惜同时射杀无辜的不知情者…燕横只感一阵心寒,没想过江湖上的人心险恶,竟是到了如此地步。

——这样的禽兽,我却把他两次放生!

这时有一物件从外投到燕横跟前窗户。燕横及时退开,那物件一撞上铁窗格子便爆裂,撒出一滩液体。燕横嗅得出,是油。

紧接着就有人射出一枚火箭。那箭碰上窗格的油,马上燃起烈焰。

箭手们都纷纷退离了窗户,并照办煮碗的投油点火,不一会儿,一整排窗户都着了火。后面那道上了闩锁的铁门,也同样被人放火。

这一下浓烟扑面,燕横身体又开始毒发,更感呼息困难。

那队箭手远离了燃烧的窗户,再次朝里面射箭。箭矢穿透黑烟间断射来,比之刚才还要难躲,燕横必须全神贯注地闪避或用长剑格开。

——马牌帮的捕杀手段层出不穷,肯定在蔡天寿一逃回来后就马上开始策划。

整座厅堂有如烈火焚烧的地狱,死亡的气息已经充塞室内。燕横因为中毒,正渐感昏眩。

“射!再射!“外面传来蔡天寿兴奋的高叫:“谁射死他,重重有赏!把他的屍体跟佩剑送给武当派,以后有武当撑腰,我们马牌帮还不在四川横行?“

本来已经头晕腿软的燕横,一听见“武当“,瞬间清醒。

被蔡氏父子那圆滑的谎话骗倒;遭马牌帮一波接一波的毒计攻杀…对燕横来说,都不及听见这两个字般大受刺激。

一股巨大的能量,自腹中升上胸膛。

那能量,名为“愤怒“。燃烧得比​​这座囚笼还要火热。

燕横窜身躲过两箭,闪到那铁门之前。门框的缝隙冒出烟雾,外面也燃烧着。

他高举“龙枣“,使出砍断过童静的宝剑那“青城风火剑“招式“雷落山“,剑刃垂直而下,准确劈入门锁处的缝隙。

锐利异常的青城镇山宝剑,把相当於三根指头粗细的门闩,爽快斩断!

燕横猛地撞开铁门,也不理会门前的火焰,飞身冲过去,终於杀出那密闭的地狱。

他落在中庭花园里,顺势就地打了个翻滚,扑熄身上的火。

却在同时,上方降下来一面阴影。

一张巨大的麻绳捕兽网,迎燕横头上降下,笼罩他全身。

八个马牌帮汉子,一起猛拉绳索,把兽网火速收紧。燕横的身体,连同那兽网被扯得离地,吊在半空。

燕横脱出一个陷阱,又堕入了另一个。

死亡,如同那张罗网,紧抓着燕横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