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武道狂之诗 乔靖夫 5342 字 3个月前

「你们这干狗熊!」

突然传来一把娇滴滴的叫声。

原来就是童静,她已经从西墙爬上屋顶来,振起「静物左剑」,冲过来就往一个秘宗门弟子后心刺去,正是燕横教过她许多次的「星追月」!

那秘宗门弟子及时转身一翻刀,跟童静的剑碰起来。童静几个月来都在苦练牢记「风火剑」的开首八势,这时想也不用想,变招成下一势「鹤寻鱼」,斜身手腕反扭,急点向对方眼目。那秘宗门人料不到这小女孩的剑法比想像中快,急急又回刀自守。童静顺着再连变两势,也都逼得对手有守无攻。

童静一出手,发觉竟能跟这大门派的好手对敌而占着上风,心头一阵兴奋。

——他教我的果真是上乘剑法!

但其实她只是靠着先机占了一时便宜。那秘宗门弟子数招后就适应了童静的剑速,开始反抢进击,这次到童静要用「半遮拦」防守,优势已失。

突然多了个敌人,秘宗门众人也不理会只是个年轻女孩,又有两人转身过去夹攻童静。童静见来势甚猛,急急半逃半防守地绕了个大圈走,三人如狼似虎地追击过去。

燕横见童静上来救助,心中既是欣慰,却又担心她有危险。一看见竟有三人夹攻她,怒意更盛,这次不再游斗,竟舞起双剑直冲入敌丛!

脸容表情,有如猛兽。

——他不知不觉之间,就模仿着师父用「虎辟」时的气势。

董三桥等五人本来是围捕的一方,燕横突然主动杀进,他们反而错愕起来,加上威力强劲的「虎辟」开路,五人阵式被他冲破了一个缺口!

燕横乘余势冲向那夹攻童静的三人。三个秘宗门人突然被这少年剑士从旁杀近,猝不及防,一人手中刀就给「虎辟」斩断,燕横顺势也刺出右手「静物剑」,贯入这人的右上臂,连那半截断刀亦脱手落下!

燕横再欲攻打另外两人为童静解围,但后面董三桥等五人已夹攻过来,他只得挥双剑招架着往横避开。

「两个都砍了!」董三桥喊叫着,跟四个同门朝燕横追击,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同时另外两个秘宗门人,被燕横吓得停顿了一阵子,听到师兄的命令,又再向童静进击。童静焦急地看着燕横被围打,却又见前头两人再次杀来,不但无法走近救援,反被逼得步步后退。

童静咬着下唇,奋起挥剑对抗这两人。她如此拚命,心里想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

——至少缠住这两个家伙,让燕横少一些对手!

但毕竟面对的是两个力量雄猛的大男人,童静每挡一剑,就向后倒退一大步,被逼到屋顶边缘只是时间问题。

韩天豹见有弟子被燕横刺伤,就更加焦急了,他放声大叫:「全部都停手!」

但一方的秘宗门人见到同门受创,都已杀红了眼,另一方的燕横和童静又在担心彼此安危,两边都对韩天豹充耳不闻。

就在韩天豹分了神时,传来一记破风锐音,只见其中一个正在攻击童静的秘宗门人,颈侧已经中了一枚「丧门钉」,身体直瘫倒下。

钉子自然就是樊宗从高处发出的。

他这一击并不是为了救童静。原来童静被两人逼得不断后退,不知不觉后面的脚下,就是之前给董三桥钢鞭打穿的破洞,樊宗为了防止敌人乘机跳下去袭击掌门,断然出手阻截他们接近。这一钉乃一个致命的警告。

韩天豹一时分心没有戒备着樊宗,因而又一个弟子死於暗器下,心内悔恨不已;其他人看见那武当高手出手帮助燕横和童静一方,就更坚信他们是一伙无疑。

另一个本来也在攻打童静的秘宗门人,被这一钉唬吓,立时收手不敢再进击,把刀横在胸前,怕又有暗器射来。

童静见对手其中一人猝死,也是吃了一惊,又看到另一人已然退后,压力骤消,她便退了两步,想先回一口气才再战斗。

第二步,却正好踏空在那破洞里!

那洞本来不甚大,但童静身材娇小,一失去平衡,整个人就惊呼着掉了进去!

正在另一头打斗的燕横看见,大是惊惶焦急。

——她跌入的,是比这片屋顶还要凶险百倍的虎穴。

——因为下面那房间里,有一个人。

燕横猛地挥起双剑,在前头硬劈硬打,想再次从五个敌人之间杀出血路,朝那破洞而去。

但董三桥等五人这次已有准备,怎会让燕横再次破阵?四柄已经多处崩口的刀子和一柄断剑,几乎同时迎击向冲来的燕横,他根本硬闯不过,只架开其中三柄刀,闪去那断剑,左肩头却又给董三桥的刀割破了一道伤口。

燕横彷佛完全没有痛觉,心里想的全是堕入了破洞的童静。

他回忆起在成都的马牌帮,自己身在网中时,看见她仗剑而立的背影。

——绝不能要她为我而死!

董三桥等人却以为,燕横这么拚死突破想走向那个破洞,是为了跟姚莲舟会合。看见燕横肩上挂彩,五人更有信心当场击杀他,士气大升,每砍一记刀剑都贯足了劲力,欲把燕横的气力尽快耗光。

群豪不是上了屋顶就是进了「盈花馆」大厅,下面街上几乎空无一人,就只余戴魁在照料还没清醒的书荞。他看见屋顶上的恶斗,又听到董三桥大呼的说话,但心中并不相信燕横是武当的人——他之前清楚看见,这少年出手救殷小妍时的眼神表情,怎么看都是个老实人。

现在眼见燕横身陷险境,戴魁正在想:要不要上去帮助他?可是一想到,如果因此就跟秘宗门人对敌,将引致心意、秘宗两大名门正派交恶,这责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负得起……

——这就是背负着门派声誉的无奈。

这时戴魁听见后头,在大差市街道的远处,传来了异常急激的马蹄声。

戴魁抄起身边地上的腰刀戒备。

——是武当派吗?

那马儿在街上放尽奔驰,几个呼吸就接近来「盈花馆」,可见只有单骑,看鞍上身影是个女人,一袭绯红色的衣衫於阳光下如在燃烧。

岛津虎玲兰那如云的乌发迎风扬起,麦色的美丽脸庞露出犹如上阵战将的果决神情,握缰的左手挟着把长角弓。

骏马奔到「盈花馆」数十步外之际,虎玲兰双手竟放开缰绳,身躯在鞍上坐得挺直,右手迅速自背后抽出长箭,搭弦拉弓。她双腿紧挟着马儿,如此急奔下,鞍上的身姿竟是稳如静坐平地,挺胸仰身拉个满弓,眼神和姿态既美绝又强悍。

马儿奔入「盈花馆」西侧街道,虎玲兰右手三根指头轻放,箭矢化作飞电,朝屋顶直袭!

一个正举刀迎头向燕横劈去的秘宗门人,背项肩胛处蓦然中箭,箭镝卡在关节间,手中刀落不下去。燕横乘这空隙侧闪,才避过另外两柄刀的攻势。

突然有强劲的箭矢飞射来,董三桥等人愕然,瞬间都缓下了对燕横的攻击。樊宗和韩天豹也朝下方看过去。

虎玲兰发了这一记「流镝马」①,即时就抛去长弓,伸手取下挂在鞍旁的野太刀,乘着马儿奔驰的惯性,身体离鞍跃出!

『注①:流镝马是古代日本的骑射技艺,在疾驰的马上开弓射箭。后来和平时代逐渐演变为武士的竞技,现今则成为神社的仪式。』

虎玲兰跃近墙壁,把野太刀的鞘尾顶在墙中段的窗槛上,借刀身支撑着双臂发力,身子就升往屋顶;她同时放开刀鞘,改握在刀柄上,顺着身体飞昇之力,半空中就拔刀出鞘。双足落在屋瓦上时,那野太刀五尺霜刃已经架在身前,摆出迎击敌人的「青眼」架式!

秘宗门人无不动容:不过相距同门中箭一眨眼的时间,屋顶上已多了一个敌人。简直有如从天而降。

众人先前已在「麟门客栈」见过虎玲兰,万料不到身手竟是如此敏捷,这柄巨大的倭刀看来也不是装饰品。

董三桥又折一名师弟,极是恼怒,口中忍不住要占点便宜:「哼,想不到武当派,连倭寇妖女都勾结了!」

虎玲兰听不明白「妖女」是什么,何况她根本不清楚燕横怎会跟这些人打起来。她只是与荆裂分头找童静,向城里的人打听,才知道武者的同盟军攻到了这儿来。

她并不理会董三桥,只向燕横问:「童小姐呢?」

燕横焦急地擎剑指向那个屋顶破洞:「掉进去了!」

「你快去救她!」虎玲兰听见,将架式一变为「八相」,面向董三桥等人。

「这些人,让我来。」

虎玲兰这样说,只是担心童静,听在秘宗门众人耳里却大受刺激。他们今天已经吃了许多大亏,看看屋顶上和下面街上,横七竖八都是或死或伤的同门。「九大门派」虽无正式排名,但秘宗门在其中隐隐是声势最弱的一派,如此折损面子,将来也许连列名都不保。给武当派杀了弟子还好说,连这么个蛮夷女子都看扁,这口气绝对吞不下去。

燕横和虎玲兰对望一眼,同伴间心领神会,燕横也就不理对方,绕路奔过去那破洞。

秘宗门四人正要追击,却听到一股如飓风卷来的声音。

那长长的刀光,足以把四人都覆盖。

——「阴流太刀技·燕飞」!

单是那声音与威势,董三桥等人已断定绝难撄这巨刀的锋芒,四人一致都低头闪避,彷佛约定了一样。

——虎玲兰经过成都那场险死还生的大战,还有数月来跟荆裂日夕对练,武技又比前进步不少。

燕横脱离了董三桥的追击,没回头看一眼就直奔那破洞。但隔在前头的却是秘宗门名宿韩天豹。

燕横没有半点犹疑,仍向着韩天豹跟前跑过去,眼睛与这位老拳师对视。

——前辈,求求你。

韩天豹瞧着燕横的眼睛。当中看不出一丝歪念。

——他确是去救同伴。

韩天豹果断地一移身,燕横就飞掠跑过,同时喊了声:「谢!」

这时韩天豹却突然在燕横身后跃出。

但不是扑向燕横。

他空中挥击手中刀,将一枚旋飞往燕横背项的瓦片打碎!

又是樊宗,他见燕横跑向那破洞,马上揭了屋顶的瓦片就掷出去,试图拦截燕横。

燕横听见那爆响,稍一回头,才知韩天豹正替他掩护。

「别理会,去!」韩天豹大呼,又挥刀挡去樊宗另一块瓦片。「在下面要保重!」

燕横心内无由感激,三步作两步就奔到那破洞口前。原本攻击童静的那个秘宗门人怕自己也会捱暗器,早就远远退开呆站在一边,这时更不敢拦阻燕横。

燕横盯着那破洞。他深知等在下面的,是远超他所能应付、比刀山火海更险恶的凶地。

——姚莲舟。

燕横这瞬间没有再想自己背负的仇恨和责任。

他只知道:有的事情,你死也得去做。

「静物剑」和「虎辟」在前卷出,将那破洞又扩大了一点。

燕横的身体继而如鱼跃入海,义无反顾地踪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