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武道狂之诗 乔靖夫 3298 字 2个月前

卷五 高手盟约 第四章 阴流·阳极

「盈花馆」的屋顶之上。

一男一女两个长刀手,正在太阳底下对峙。

岛津虎玲兰将手上反射着金黄阳光的野太刀举得更高,从眉际升上了额头。

她同时腰身却更往下沉,双腿张得更开站立。

这是一个加强守御的架式。

为的,当然是迎接对面那头力量强大的「怪物」,即将而来的第二次进攻。

锡晓岩也一样,将长刀单手举起过头,刀背却几乎贴在后颈,好像用肩背担着刀一样,那主攻的架式,就像山野村夫砍树斩草那般简单粗疏。

那条拿着刀的三节怪臂,曲起来时姿势怪异到极点,令人更难捉摸出招的先兆。

虎玲兰无法确定,锡晓岩的攻击距离到底有多长。谨慎起见,她微退了半步,穿着草鞋打着绑腿的双足,在屋瓦上逐寸移动。她张开这马步,一双长腿露出裙衩之外,紧致光滑的麦色皮肤,令人目为之眩。

——虎玲兰虽改穿了汉人妇女服装,但终究不惯,那裙摆也不利打斗骑马,於是索性自行将裙子侧面割开衩来。

站在屋顶一边的秘宗门人,乍见这暴露眼前的美丽肉腿不禁哑然,一时竟忘了身处险境。就连江湖经验丰富的董三桥,也被两个刀手的对抗引得呆住了:一边是个举着夸张大刀,容貌身姿丰美的异族高大女人;另一边是个长有异形怪手、面容神情有如野兽的青年。这样奇异的对决,实在从未想像。

突然传来一记低沉的呻吟,秘宗门众人才如梦初醒,纷纷退往师叔韩天豹躺卧之处。

董三桥细看师叔,只见韩天豹神志不清,虽然仍本能地强忍着痛楚,但还是无法制止呻吟。他倒卧处只差半尺就是屋顶外了。

弟子们扒开韩天豹衣襟察看,那胸膛中拳处瘀黑得好像涂了墨,尚幸没有严重的断骨。毕竟韩天豹被打时已摆起拳架,虽然被锡晓岩怪招猝然击中,接触一刻还是及时吐气运劲抵受,才不致受更重的伤。

「趁现在,先撤下去。」董三桥回头瞥一瞥锡晓岩与虎玲兰,然后朝余下的三个师弟说。

「不……不要帮助她吗?」其中一个师弟急问。刚才要非虎玲兰及时挥刀相抗,他们不知又有哪个要被锡晓岩的狂刀轰出屋顶外了,这东瀛女子确是他们救命恩人——虽然不久之前他们才向她全力围攻。

「她本来就不是同伴。」董三桥断然说:「她为什么要跟武当弟子打,我可不晓得,现在师叔的安危才最要紧。」

最后一句打动了三人,他们点点头,合四人之力抬起韩天豹,就在屋顶边缘悄悄爬下去了。

秘宗门人逃跑,当然没有走出锡晓岩的视线。他只是不在乎而已。

此刻他的眼里,只有面前美丽的虎玲兰。

锡晓岩也忍不住看看虎玲兰裸露的大腿。但最吸引他的,倒不是那结实修长的形状,或是紧致深色的皮肤,而是腿上有几道已癒合的刀剑伤疤。都是她上次成都之战后遗下的。那伤痕衬在这双健美的腿上,既给人痛惜的感觉,又有一种刚柔并济的美感。

虎玲兰也察觉锡晓岩的视线方向。她冷笑说:「你看哪儿?小心我的刀,会砍中你。」

「你很美。」锡晓岩回应说。

虎玲兰脸上微泛红霞,眉头因为嗔怒而皱得更紧。她不知道,锡晓岩这话并非轻佻调戏。自小在武当山长大沉浸武道的他,并无跟女子应对的经验,这句话只是很直率地将心里所想说出来。

说话时虎玲兰可没有半刻放松戒备。她并未忘记刚才接下锡晓岩一刀时那股震撼,正在想第二次要怎样应付。

锡晓岩的右手虽长了一截,但虎玲兰的野太刀也比他的刀长出一尺有余,双方的攻击距离算是扯平了。

但在力量上,虎玲兰微麻的双臂正在告诉她:有差距。

虎玲兰全神贯注地准备接刀同时,锡晓岩却没有多想。

他的刀法,根本不用想。冲冲未发,只是顾着打量虎玲兰而已。

锡晓岩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跟女人交手的——那是对自己的侮辱。

可是刚才的交锋已经证明:她绝对配。

所以再次出刀,他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犹疑——再欣赏的敌人,也还是敌人。

那怪臂自右上方往前挥出,动作简单得就如樵夫破柴。但世上没有动手这么快又这么强劲的樵夫。手臂和四尺长刀如化软鞭,瞬间变成模糊的影,朝虎玲兰头顶袭下!

虎玲兰早就戒备着,而且先前已经见识过这「阳极刀」的出刀法,锡晓岩出招虽只略显腰身抖转的先兆,还是被她察觉了。本已反举在头顶的野太刀运劲迎上,迎接这劈下来的猛刀!

第二次刃锋交击的鸣响——也就是唤醒了下面燕横的声音——在「盈花馆」四周街道回响。

虎玲兰埋头在刀背底下,刀身斜斜挡格住锡晓岩的「阳极刀」。野太刀以斜角迎接,半挡半卸,并非完全硬接锡晓岩那可怕的刀劲。虎玲兰紧接也借这挡架的反弹之力,将沉重的野太刀回转半圈到右侧,化为阴流太刀技「青岸」,水平横斩锡晓岩的腰身!

可是锡晓岩的劲力还是出於虎玲兰的计算。强烈挡格之下,反弹回来的野太刀,比想像中更难控制,加上手臂又是一阵酸麻,那反击的「青岸」斩得窒碍不畅,速度劲力比平时弱了最少三成!

锡晓岩哪会放过这机会,手中刀本被虎玲兰野太刀卸挡到一边,他腰胯再抖,长刀反方向朝上撩击,力量竟不逊於先前的下劈,以攻制攻,跟虎玲兰横斩过来的「青岸」对砍!

另一次交鸣。锡晓岩这斩击完全觑准了角度而来,虎玲兰的「青岸」刀势被破得彻底,五尺长的野太刀给撞得向上,反弹砸向虎玲兰自身。

那反弹之力极强,虎玲兰运足全力控住刀柄,却还是给刀背击中了右额,她登时吃痛娇叱飞退了一步,鬓角有鲜血溅出。

痛楚中虎玲兰还是将野太刀指在胸前,以防范锡晓岩乘机追击。看见她那丝毫未崩的架式,锡晓岩心里又是一阵意外,对虎玲兰欣赏更增。

只见虎玲兰右边额际鬓发湿了一片,一行鲜血流过眉际,沿着脸侧直流到下巴。若非虎玲兰本身臂力够强,将野太刀反弹扬起之力控住了大半,这一砸恐怕已令她昏迷。她紧咬下唇,明显正在忍痛,但战斗的眼神和表情半点未动摇。

她心里只是苦笑。

自从到了中土来,一再遇上的都是「物丹」的最精锐高手,个个一样的难缠,两次交手也都受伤了,真不知道交了什么霉运。

——大概是上船之前,没有去神社祈愿的缘故吧?……

虎玲兰长得比锡晓岩还要高,但毕竟是女儿之身,练到这种臂力,实在叫他敬佩。

「你叫什么名字?」锡晓岩忍不住问。

「岛津·虎玲兰。」她故意要捉弄他,不说汉译,而用原来日语的发音说,令锡晓岩听得一头雾水。他不谙世事,连她手上的野太刀是倭国兵器也看不出来。

「我是武当派,锡晓岩。」他自我介绍。跟这样的对手打,绝对该知道彼此的名字。

虎玲兰可没有这样的好感。她只知道,荆裂出身的南海虎尊派,正是被武当赶尽杀绝的。

荆裂的仇人,就是她的仇人。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野太刀朝头顶举起来,刀尖斜斜指向后方的天空,成为全攻的「大上段」架式。

——这次该我了。

看见虎玲兰要对攻过来,锡晓岩更兴奋,右手又再摆出那个单手砍柴般的负刀架势,左掌五指张开伸向前方,彷佛要阻止她冲来。

——就像在说:你还是别出招好。出招,我必定破得了。

虎玲兰胸脯再张开一点,那刀身更向后略拉弓蓄劲,似在回答他:

——我就是要斩下来。看你破不破得了。

两人不用言语,却以姿势动作交谈着。

这时董三桥早已跟同门将韩天豹抬回地面。有两个受伤较轻、能自行走动的秘宗门人也都爬了下来,都是一脸败丧。韩天豹躺在街上不住轻咳呻吟,神智已比先前清醒了些。他那紧皱的脸,与其说是因为痛苦,不如说是因为一招栽在比自己年轻得多的对手上而憾恨。心意门戴魁看见,本也想看看韩前辈的伤势,但一来自己还在照料书荞,二来又关心屋顶上的对决,也就没有过去。

这时书荞张开苍白的嘴唇。

「我……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