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武道狂之诗 乔靖夫 4017 字 2个月前

虎玲兰怒然搭箭拉弓,瞄准了那术王弟子的眉心!

「别乱来!」那术王弟子伸出手掌挡在脸前:「我们这八人,要是有任何一个回不了去,或是回去时身上少了一点点东西,术王猊下在午时后就会先处决一百人!」

虎玲兰挟着箭尾的手在发抖。最后她还是慢慢将弓垂下来。

圆性也是愤怒得胸膛起伏。他自小出家,不懂世情,但自从下山之后,一次又一次遇上更歹毒阴险的恶行,蓦然教他想起从前在少林寺里,师长们向他讲过的佛法。

——要渡众生,果真是千难万难。

城垛后有人发出悲鸣。原来其中一个县民,他的妻子娘家就在泗塘村。

「我还忘了说……」那术王弟子垂下手来,又得意笑着说:「杀人是在今天黎明时分开始的。我们来这里的路程上,大概已经有三个人去了真界当『幽奴』了……嘻嘻,你们要什么时候上来『清莲寺』,自己打算吧!」

他说完就拨转马首,与同伴策马离去。

「得马上去找荆侠士他们。」王守仁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焦急与暴怒。「必得出城了。」

◇◇◇◇

虎玲兰赶回「富昌客栈」,却发现荆裂那楼上房间的门早已开着。

「荆侠士在警号响了不久后就醒来了。」客栈里的大夫说:「马上又大吃大喝了一顿。他在薛九牛跟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唤人把马拉来。他说要去衙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虎玲兰听了立刻出门上马,往县城衙门的方向奔去。

同时,圆性、燕横、童静、练飞虹,还有王守仁与他的六个门生,都已紧急齐聚在关王庙前那片空地上。众多保甲县民则在空地外头观望。

「我已经吩咐唐拔,马上去催促孟七河跟部众全速赶来。形势已经变了。」王守仁说时,手掌紧捏着剑柄,掌心都是汗水。

——四百多条人命,悬於一线。

燕横和童静听到波龙术王挟持人质的事情,少年的心也都涌起热血来。每一刻过去,就意味着有更多人死去,他们恨不得现在就跨上马去青原山。

飞虹先生清楚知道他们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是一样。但老练的他平静地告诫二人:「不要焦躁。急就会乱。这正是那魔头希望我们犯的最大错误。」

「会不会是计策?」朱衡在王守仁几名学生里年纪最大,思虑也最周详:「那魔头想把几位侠士都引诱过去,再来偷袭这城?」

「不。」练飞虹断然回答:「他因为折了三个好手,知道主动进攻占不了便宜,就想请君入瓮,利用地形去抢回优势。到了这种时候,他眼中最重要的事情必然就是杀死我们几个。一旦我们不在,他要屠城就轻易得很,没必要先来强行攻城,消耗自己的战力。」

「正好!」圆性猛力把齐眉棍拄在地上:「在他们那边决战,就不用顾忌毒物会伤及城内妇孺。而且我们几个人本来就不适合防守。进攻才是我们最拿手的事情!」

童静听了不禁猛点头。她这两天一直呆在这围城里,早就失了耐性。

「没错。」王守仁捋须说:「最初我跟荆侠士也是如此想,而且我们多了一百名有侵攻之力的生力军,主动进击更有把握。可是还需要对策……」

就在此时,外头的人群往两边排开来,两骑踱步而出。

当先一骑之上正是荆裂。只见他整副打扮装备都改变了:头顶一片黑巾,把辫发包束起来;脸上斜绕着一块黑色的长布条,将刀伤裹住;受伤的左肩和右膝都用皮革和铜片造的护甲紧束固定着,减少移动时生痛,又可抵受一定的冲击;肩背披着一件全黑的长披风,为的是要掩藏挂在胸前的受伤左臂;身体其余各处也都穿上或绑缚着黑布,为的是防范敌人的带毒暗器。他骑着本属梅心树那匹黑马,人与马儿彷佛一体,如非白天,会让人错觉是个极高大的黑影。

他背后挂着长长倭刀,更长的船桨则像枪矛般提在右手里;其余腰间和马鞍旁共挂着三柄不同的刀,还有梅心树的那串铁链飞刃。

荆裂刚才去衙门后的仓库,是为了翻找里面收藏的保甲用兵械,选出这些兵刃、护甲和衣饰,并由虎玲兰为他穿上。

带着刀弓的虎玲兰骑马紧随其后,一身红衣的她与荆裂成强烈对比。这一对英挺精悍的男女侠士,令县民看了都不禁赞叹。

二人前来空地下马。荆裂的步伐虽然还是一拐一拐,但因为膝盖关节用护甲固定着,走路比昨天轻松多了。

「昨天的事,还没有感谢你。」荆裂朝圆性点头:「痛楚减少了。少林果然不简单。」

圆性好像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但其实心里很高兴得到荆裂的赞赏。

「不错,我们确是得到了反守为攻的契机。」荆裂向众人说:「可是你们先得知道,那『清莲寺』的地形是怎么样,摆在面前是个如何的难关。」

他把船桨交给黄璇拿着,坐在石头上,伸指於沙土地画出前夜冒死探得的「清莲寺」地势;那狭隘的山门与门后的广阔空地;寺前的溪河与「因果桥」;还有寺后三面无法通行的峭壁。

只有正面唯一的通道,却又极为易守难攻。就好像硬要将手伸入狭窄的瓶口取物一样。

荆裂讲解完了,众人都沉默下来。术王的人马虽然只剩大概一半,但守着这般地形,战力将会变成像平日的四、五倍。

——而且不要忘了,里面还有一个可怕的波龙术王。

一次接一次,更严峻的挑战。但没有退避的理由。

最先打破沉默的人,是燕横。

「比起姚莲舟和武当派,这也不算什么。」

此语一出,六人眼睛一亮,相视而笑。

尤其荆裂,再次展露出那灿烂的笑容。众人见了都宽下心来。

这时有几个妇人,抬着一卷长布走过来空地里。

「造好了吗?」童静高兴地大叫:「太好了,快把它挂起来!」

那布卷展开,原来是一面用粗布缝拼而成的大旗帜。关王庙前就有根旗杆,几个县民在童静指挥下爬了上去,七手八脚将那旗帜挂上。

「是什么东西?」燕横问童静。

「是城里的妇人要送给我们的,也是为了壮壮防守的声势。那波龙术王有个这么吓人的外号,我们也不能输。」

旗帜在晨风中飘动,可见上面以黑炭涂了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

破门六剑

「是你想的?」练飞虹问,回想起昨天偷偷看见童静在沙地上写字,恍然大悟。「什么意思?」

「我们几个不是失掉了门派,就是离家出走。」童静挤挤眼睛笑起来:「所以我就想到这么叫了。很贴切吧?」

「为什么是『剑』?」圆性皱起浓眉:「我又不用剑。荆裂跟岛津小姐也不用。」

「没有关系啊。」虎玲兰微笑说:「在我家乡,刀也就是剑。」

「本来是『破门五剑』的,因为我们五个里面有四个都是剑士!不过既然和尚你也来了帮忙,才姑且让你凑进去,应该多谢我啊!」童静故意气圆性说:「而且,『剑』比较好听嘛!」

荆裂看着旗帜,那「破门」二字,对一般人来说好像不太吉利,但他天生就离经叛道,也不信邪,这么豁出去一无牵挂的形容,正合他的心意。

他跟燕横对望了一眼,回想当天联袂下青城山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现在六个同伴齐聚,还能为这般有意思的一战生死与共,实在快意。他们不禁相视而笑。

六人虽然好像嬉闹成一团,但其实看见这四个在风中飘动的大字时,心里都顿生豪气。他们确是离开了家园或门派的孤客;如今在这名号之下,紧紧连结在一起,身心溢满了同伴互相扶持的温暖感。

——你的生命里还有其他东西。

荆裂回想梦中师叔的话,默默朝着那旗帜点头。

「王大人,你看这旗帜怎么样?」童静问王守仁:「我……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吧?」

王守仁瞧瞧关王庙四周的庐陵百姓,他们也都正在仰望这面旗帜。

那神情彷佛看见了希望。

「童小姐,干得好。」王守仁笑着回答。

「每时每刻都有人要死。我们准备随时出发。」荆裂收起笑容说,立时又把众人带回严苛的现实。空地上的气氛回覆先前的凝重。

荆裂从黄璇手上取回船桨。

「王大人,今次作战的策略,全靠你了。我们都是你调度的棋子。」

王守仁那双包含智慧与气魄的眼睛,与荆裂对视。

「我看见荆侠士刚才所画的地形图,已经想出几个方略。」他说:「一城生死,就在此一战。」

「不管王大人决定了什么战策……」

荆裂说着,与五个同伴在「破门六剑」的大旗底下并排而立,一齐朝王守仁躬身。

「请把当中最危险的使命,交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