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剑豪战争 第一章 盟友
这一天,突然有许多古怪的人进入袁州城来。
他们全都是三三两两地分批到来,陆续入城。有的牵着四蹄沾满泥泞的马匹;有的流着汗徒步而至;也有的刚刚才在袁州北岸码头下船。
在繁盛的袁州,本应没有谁会特别注意到这些人,可是他们有两样事情实在是太相像了。
其一:这些怪人身上都带着各种形状的布包物事,其中多数皆为可疑的长形。甚至有人提着比自己还要高的长杆,杆头虽然用布套包裹着,但任谁都看得出是什么东西。
其二是他们一致的神情。
犹如进入山野的猎人,一双双眼睛,透现出淡淡的杀气。
袁州府城位处江西省西面通往湘潭的要道,一向商旅频繁,负责守城门的兵丁也都格外眼利。
——有古怪……难道是进来做大买卖的匪盗……?
这些可疑人物分别从东、南、北三个城门进入,混在其他进出的百姓商贩之间,很快就深入城街消失不见。门卫只好马上派人前往知府衙门通报。
众多怪人进城后,不约而同都朝着城南的方向走去。
城南乃袁州城最繁华的市集,其中尤以如云里最为着名,集合许多大客店与茶馆酒家,时途经商旅集散修歇之地。
七月的盛夏,太阳早早高挂,城南市集热闹非常。挤在街上的城民却都感到不对劲:街上就像突然多了许多「影子」。
只见一条条身影,在挤破的街道里越过人群的缝隙,以不寻常的速度前进。正是那些带着布包兵器的怪人,竟然肆无忌惮地在城街里展开高超迅捷的轻功步法,以最小的角度转闪过人群,有如河流里躲开礁石的游鱼,就连衣角也没有给粘到半点。途人往往错觉要跟他们迎头碰撞,有的吓得发呆,有的不禁惊呼,有的甚至因此自己失了平衡跌坐地上。街旁茶馆二楼的客人往下看见街道一幕,蔚为奇景。
越是接近目的地,怪人们就聚集得越多,终於他们都到达如云里,在那巷弄街道之间,竟站了多达七十余人。
他们聚合在一起,就更无法掩藏独特的气质。七十多人互相看了几眼,目光中自然流露着桀骜与彪悍,俨如一支锋锐的军队。当中只有数名女子,他们散发的气息却也绝不输给身边的大汉。所有人衣装轻便,束袖绑腿,步履和站姿皆轻捷如猫。
一整片繁盛的市街地,蓦然因他们而寂静下来。
这个时分本应有衙门的保甲在如云里市集巡视,但是看见这七十多人,保甲不仅没有上前查问的勇气,更悄悄退却离开。
——只因他们清楚感觉得到:那个世界,非他们所能干涉。
◇◇◇◇
几乎在同时,袁州知府辖下的巡检收到城门卫兵急报,正要点起兵丁前去调查,却有一个男人到了衙门来。
这男人衣着打扮跟那七十余人相似,腰间挂着布包长物。他竟大胆直进衙门,递上一封纸质特殊的帖子。
巡检打开帖子来看,几乎没吓得一颗心从嘴巴里跳出来:这东西他从前见过,正是由皇帝亲旨所授、具司礼监印信并得刑科仑签的朝廷驾帖!
「这位大人……」
巡检登时腿软,几乎就地下跪:「是在哪个……」手持这驾帖,等同代表皇帝缉捕提人,眼前的八九不离十正是权势滔天的锦衣卫。
「不。」岂料那男子举起手掌说:「我们不是官。」
巡检愕然,仔细再看驾帖,只见其中行文确与平常有异。当中写着「忠勇武集」四个字格外显眼……
◇◇◇◇
在如云里,那七十多人没有交谈半句,就分别走进街上的饭馆酒家里去。
立在街道东首有一间两层楼子,正是袁州城最大、最有名的饭馆「银花阁」。
仪表堂堂、相貌威猛的心意门人戴魁,此时就站在「银花阁」二楼窗前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一双浓眉不禁紧皱起来。
看见那群人已经开始进来,戴魁马上离开窗口,坐回饭桌前装成一般客人,他低着头倾听那许多踏上楼梯来的脚步声,心里更加肯定。
秘宗门!
二、三十个秘宗门人陆续登上楼来。本应正在楼上吃饭的客人,都被这阵仗吓得结账逃跑,没走的就只有戴魁和另外一桌。那桌坐的是几名本地江湖人物,此时都大着胆子要看这场热闹。
秘宗门人把空出的饭桌全部占领,各自解下藏着兵刃的布包,搁到桌上或墙旁。两个店小二忙不迭轮番送上茶水果品,绝不敢多喘息一口气。
「银花阁」上下两层就这样都被秘宗门人坐满了,他们另外也占据了旁边两家茶馆,才能完全容得下七十多人。众人开始吃喝起来,并无一句交谈,饭馆里气氛甚为诡奇。
可是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说,戴魁也很清楚,秘宗门大举南来是要找谁。
自从接到朝廷封赐的「忠勇武集」铁牌,又得知皇帝的「御武令」指名要剿灭「破门六剑」之后,戴魁火速从山西祁县的心意门总馆「毅社」兼程赶来,寻找荆裂等人,希望早一步警告:你们已成了天下武人共逐的猎物!
然而戴魁在江西苦苦打听搜寻,仍未找到「破门六剑」的踪迹,反倒沿途看见不少小大门派的武者也都正为此时走动,更听到「御武令」的消息越传越广。
今天在袁州城目击这一幕,戴魁心想:局面远比想像中更糟糕!
——秘宗门竟不远千里,调遣这许多门生弟子到此,看来捕杀「破门六剑」一事,他们下了极大的决心,要夺取这个大功!
一想及此,戴魁愤慨得咬紧牙关:
——朝廷的嘉赏,难道真有这么重要吗……?
秘宗门人一上来「银花阁」,其实早就悄悄注意着这个硬汉,还有他桌边藏着心意门长刀的布囊;此刻戴魁情绪激动,面容紧绷,更引起最接近他的那桌人注目,不断朝他打量。
戴魁垂头呷着茶,神情恢复平和,尽量不跟他们视线对上。他未曾忘记临出门前师傅严世邦的嘱咐:
「魁儿……人在外头,别跟武林同道结怨,尤其『九大派』的人。」
戴魁很明白,师父身当一门之长,自有许多顾虑。心意门各地弟子在朝野江湖上谋生的为数甚多,本门在武林的名声和恩怨,随时影响他们的前途生计。
这却教戴魁回忆起武当派。在西安那一战里,他曾经听过武当弟子念诵那不受名利权位牵绊,自求我道的戒律。戴魁是在不得不佩服这样可怕的强敌。
——他们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变得这么厉害实在是有理由的……
「是……心意门的师兄吗?」这时有一个人向戴魁这边呼唤。
戴魁一听这说话带着本省山西的口音,马上抬头瞧过去。只见其中一桌秘宗门人之间,有个四十余岁汉子站起来,朝着他拱手相询。
论弟子门生之众与流布地域之广,秘宗门不仅是「九大门派」之首,更可能是天下第一,自发源地河北起,到山西和河南都有秘宗门的众多分馆,另外还有人数较少的一脉流入山东。这名发话者正是晋北忻州秘宗门分馆的弟子曾青峰,忻州与祁县在山西虽是一北一南,但曾青峰年纪较长,多年在武林走动,认识不少山西心意门人,因此从衣饰、身姿动静与兵器长度,就猜知了戴魁的出身。
戴魁无法再躲,只好挺起胸膛,站起来向三方拱手:
「不错。在下祁县戴魁。」
众多秘宗门人一听戴魁之名不禁动容。他们都知道这位心意门总馆「毅社」的「内弟子」,乃「晋中神拳」严世邦得意门生。尤其一年多前,他在西安曾与那怪物似的天才姚莲舟交手,能够生还而回,已是非常了不起的战绩。
——但这样的「战绩」,戴魁宁愿没有。
秘宗门人马上空出座椅来招呼戴魁,并唤店小二打酒来,众人互道姓名寒暄一番。戴魁这时知道,今天到来袁州城的七十七人都属山西及河南各地的秘宗门分馆,受沧州总馆之命聚集而来。
秘宗门与一般开枝散叶的武林门派有所不同,各地支系与沧州总馆「玉麒堂」仍然维持密切的从属关系,如有要事可随时动员。秘宗门人武艺修为颇是参差,却仍能在「九大门派」里占一席位,多少也是靠着这种组织与声势。
「戴师兄原来江西,也是为了追击那些家伙吧?」曾青峰一边戴魁添酒,一边微笑问。
另一边一个河南秘宗门的弟子插口:「戴师兄在西安时,是否已见过『破门六剑』?他们武功如何?」
「崆峒练掌门真的是他们中一人吗?还有少林武僧,是真是假……?」
戴魁听着,回想当天在西安「盈花馆」,全赖荆裂他们与武当高手挺身对抗;如今秘宗门等门派的武者竟然倒过来追杀他们!戴魁胸中升起一股难平之气,不发一言,把杯中酒一干而尽。众人见他如此。只道这汉子不善交际,也就不再追问。
因为这一番问话,秘宗众同门渐渐熟络交谈起来。有的更毫无顾忌地解开布包,拔出刀剑来,仔细地清洁上油。
戴魁留神观察他们。就如年前在西安围攻姚莲舟时遇上的大部分秘宗门人一样,他们皆只是隶属旁支,并非门内一流高手;可是眼前这些人流露的表情,却与当时的同门截然不同,竟多了一股异常的强横气势,似乎对擒杀「破门六剑」信心十足,并无一丝疑惧。
——是因为人数够多吗?
趁着同桌的人都已喝了好几杯,戴魁故作不经意地问曾青峰:「贵派这次南来江西,共有多少位?」
曾青峰竖起三根指头。
「这次就连沧州总馆的同门也倾巢而出,这两天就会齐聚。」他又说。
——三百人!
戴魁的眉毛不禁扬起。
「这还不是最重要……」曾青峰又说,与同门互看一眼,然后神秘地微笑。
戴魁看着他们的表情,细想了一会,蓦然明白他们挟带着如此气势,并非因为有三百人。
而是因为一个人。
「……雷掌门亲临?」
曾青峰傲然点着头。
戴魁心胸里想顿然塞进一块钢铁般沉重。拳头不自觉在桌底下握紧。
沧州秘宗门掌门·「云隐神行」雷九谛。
戴魁正要再加打听,外面街头却传来一声呼喊:「大哥,开打了!快去看——」
众人听见皆露出疑惑的神情。许多秘宗门人立时盯着戴魁,以为外头来者呼唤的「大哥」必然是他。
戴魁只是单身一人南下而来,正不知如何辩解,一直坐在「银花阁」的那桌本地江湖人却都尴尬的站起来,向着四面拱拳。
其中为首一人说:「在下姓张,跟这几个兄弟,是本城茶帮的人,外头那个是我门生,冒犯各位武林英雄了,还请见谅。」
袁州一带盛产油茶树,遍植四处,而茶帮即控制袁州城内茶油买卖的商帮。这几名帮众坐在楼子里不走,本来是要探听消息凑个热闹,不料来的是天下闻名的秘宗门高手,他们吓得一直缩坐在桌前不敢稍动半分,更无主动去打招呼高攀的胆量,现在才不得不起来说话。
楼下那个茶帮的小子急赶来向大哥报信,浑没注意这如云里四周已被大群武人占领,话喊道一半才发现不对劲,吓得待在原地。
秘宗门人瞧着那几个平日在袁州城内横行无忌的茶帮汉子,眼神轻蔑得有如看着蝼蚁。
他们一一抄起手边的兵器。那姓张的茶帮头目吓得身子一震。
「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去看看。」曾青峰以命令的语气说。
茶帮汉子连忙奔下楼去,秘宗门人也都跟随。戴魁深知必有异动,亦提起装着长刀的布袋,与曾青峰一起下楼去看看。
到了如云里街上,只见那姓张的已然揪着门生的衣襟焦急的质问。之后他放开那门生,走过来朝秘宗门众人说:「敝帮的人已打听到,城里有几个门派的武林好汉正要出手。好像就是发现了那什么『破门六剑』里的其中一人……」
「带路!」曾青峰猛推那姓张的一记,神色变得凶恶。
——「破门六剑」是我秘宗门的猎物,岂容这些地方小门派抢功?
其他秘宗门人也都从茶馆走出来。得知「破门六剑」之一可能就在袁州城里,他们原来抑压的杀气顿时外露,一下子七十几人散发的意念,充溢於如云里街头。几个茶帮汉子在七月的正午天也不禁打起寒颤。
「在……在吸风井那边……」那名茶帮小门生胆怯地说。茶帮几个人不敢怠慢,拉着这小子就朝吸风井的方向奔跑去。
大群秘宗门人都已把兵刃的布包解除。有的人提着红缨长枪,银白的枪镝在灿烂阳光底下闪烁。
这气氛,简直就如战争。
戴魁的心意门武功主要走稳实一路,轻功步法并非最擅长,假如在场的秘宗门人全力展开步伐,他未必能跟上;幸好此际他们要跟随着茶帮的人走,不能施以全速,戴魁也就暗暗加劲,走到队伍最前头。
——假如真是荆兄和燕师弟他们其中一人落单了,我在前头最先看见,紧急时也可帮忙照应!
戴魁正欲向领路的茶帮众人打听更多,身边的曾青峰却率先问了。
「你们说那是『破门六剑』,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我……都是……听来……呼……呼……」那茶帮小子跑的气喘吁吁,回答的很辛苦:「是个……女的……骑马来……穿着红色衣服的美女……」
戴魁一听,浓眉耸动。
——是岛津姑娘么?
茶帮小子的形容跟虎玲兰甚吻合,令戴魁更是焦急。
奔跑途中戴魁不禁又回想起,刚才在「银花阁」提及秘宗门掌门亲临一事。
雷九谛。这名字戴魁听得不多,最印象深刻一次是师父严世邦谈及这个人物。
严世邦的评语,只有两句:
「雷九谛,跟其他秘宗门的人,完全不一样。」
以武艺之精深层次而论,秘宗门在「九大门派」里一向敬陪末座。严世邦这句话,马上引起戴魁的注意,瞧着师父的脸。
那一刻,戴魁看见师父眼神里的异色。
是微微暴露的戒惧。世上能令「晋中神拳」严世邦显现这种眼神的人,寥寥可数。
「还有,他是个疯子。」
这是严世邦对雷九谛的第二句评语。
听闻雷九谛近年一直不在沧州,隐居於山东潜修,却未从掌门之位退下来,令秘宗门群龙无首。这解释了何以去年前赴西安的秘宗武者,就只有韩天豹、董三桥等不足二十人。
而今次掌门出山,竟动员了三百弟子,追击仅仅六个人。
——这雷九谛疯不疯,我还不晓得;但有一个字肯定能形容:狠!
一念及此,正奔跑在街上的戴魁,精神不禁更紧绷。
他左手暗地伸向腰旁,解开了长布囊,露出缠绕着土黄色布条的刀柄。
◇◇◇◇
埋伏在客栈房间外头的三十几个武人,连大气都不敢透一下,一个个壮汉凝定的身躯正在静静淌汗。
这是袁州城西吸风井街上的「西风客栈」,名字改得很气派,但其实是家只有六间房的小客店。此刻那「丙号房」外头的院子和天井,全都已被到来伏击的武人包围了。
他们非常谨慎,手上的刀枪仍盖着布,以免金属反射阳光惊动了房间里的人。有三个蹲在房间窗下的武者,将手掌伸进布袋里,暗暗扣着飞镖、短羽剑与飞蝗石;房门前两侧有人悄悄拉起两根绊索,门前地上更已撒着尖锐的铁蒺藜。
这包围总共三十余人,里面占了大半是本地的赣西吕家地功门弟子。地功门与天下各地流传甚广的地堂门源出一脉,这吕家得到真传,在袁州府的武馆颇有声势,更与这一带的江湖好汉交好,一直借助他们的眼线,留意疑似「破门六剑」的人出没,因而率先取得情报,到来这家「西风客栈」伏击;另外十一人,包括伏在窗底那三个暗器好手,则是附近武功山北麓的苍林派武者,最近也在江西各城走动,追寻「破门六剑」的消息,今天得吕家地功门相邀到来助拳。
自从朝廷发出「御武令」,并以「忠勇武集」铁牌封赏予各大门派后,天下武林这数月来为之沸腾。许多在地方上赫赫有名,却有得不到封赐的小门派皆心有不甘,同时又害怕各大派收到朝廷认可和庇护后,狂野好斗的武当派将把矛头重新指向他们。
就在这时,武林里却扬起这样的传闻:任何门派如能击杀「御武令」指名要剿灭的「破门六剑」其中一人,同样能够获得那面「忠勇武集」的铁牌!
这说法传扬得既广且快,甚至越渐夸大,有人说那「忠勇武集」铁牌乃是免死铁券,除了谋反大逆之罪外,一切罪行皆可赦免。於是不止武林上各地门派,就连江湖黑道的帮会也加入了搜捕「破门六剑」的行列,心想即使无力亲自狙杀,若能助上一臂,说不定也能在朝廷的赏赐里分一杯羹。
吕家地功门一得到消息就派人赶来,收买了「西风客栈」的伙计,确定那目标人物仍然在房间里。此刻包围网已然完成,负责指挥的掌门吕亭良提着一口沉厚单刀,遥遥站在房门外十尺处,朝窗底下的三人微微举刀点头。
那三个苍林派好手会意,同时拔起身子,手指间扣住已久的暗器顺势脱手而出,射破纸窗!
——这武功山苍林派的开山祖师,原是三名结义为兄弟的猎户,后来一同往四方拜师学艺,再讲所得武功与原来的狩猎技法糅合,创出苍林派武艺,故此格外擅长发射暗器,也保留狩猎陷阱的技术——此刻房门外的绊索和铁蒺藜也是他们带来。这等捕杀之技用於野兽本来无甚不安,但换在尊崇正面对决的武林里,不免就被人看低了。
只听那「丙号房」里有物件被飞蝗石击碎的声音,但未知是否命中猎物。
「妖女,受诛!」吕亭良同时在门外高喊!
——他并未期望这轮暗器就能杀敌,只是为了把对方赶出房来!
果然下一刻房间的木门就自内撞开,一个身穿鲜艳红衣的身影出现!
早候在门前走廊两边的地功门人都戴着厚厚的手套,这时从两头猛力将绊索扯起来,横在小腿的高度,迎接那奔扑出门口的身影!
——假如近距离看,可见那两根绊索上面布着许多尖锐的细粒;原来整条绳索都经特别炮制,黏满细碎的瓦片,一缠上敌人的腿足就会割入皮肉,令对方更难脱走!
之间那团红影的下身确实快要被绊中,可就在接触前一刹那,腿足平空拔地而起数寸,一双穿着薄羊皮快靴的足底,仅仅抆着绊索略过!
红影仍在半空,蓦然射出一道银光!
正对着房门方向的吕亭良赫见有光影高速飞射而至,立时施以地功门最擅长的跌扑之术,全身猛然后仰翻到!
然而此一暗器猝然而来,发射者更乘着前冲飞跃之势出手,吕亭良闪躲不及,左边脸血光炸溅,一只耳朵就此分家!
那红影力尽着地,再乘势冲前,突然发出一声娇呼,身姿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包围在四周的武人这才看清:是个年轻女子,身穿一袭染得鲜红的布衣,衣摆各处绣有造型奇特的图纹;紧束的蛮腰挂着一柄式样简拙的长剑,还有一排三柄飞刀——另带一个已经空出的飞刀皮鞘,左手则提着一把收卷起的长绳;她下半脸覆着淡青色纱巾,只露出水灵灵的动人大眼睛,此刻正柳眉紧蹙,目中闪着愤怒与痛苦,气得左耳珠垂着的那串铜饰不住颤动。
原来他虽避过那绊索,着地时还是踏中了撒在前头的铁蒺藜,其中一枚尖钉刺破了左足靴底,剧痛之下轻功身法蓦然停顿。
「卑鄙!」女子从脸纱底下叱叫,右手一晃,腰间长剑已然拔出羊皮革剑鞘,剑锋翻飞,接连在身前、左、右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