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南征横水及桶冈的巡抚军兵奏凯回归,百姓纷纷出现夹道庆贺,实太人多混杂,平凡又安静的阿木站在人丛里,民众见了他以为是哪个村镇征召来的民兵,士兵见了则以为他是当地村民,谁都不会起疑。
阿木缓缓步过道路,只见人马纷乱,成百上千的百姓在道旁歌舞击鼓庆祝,一见经过的兵队就热烈挥手招呼,又送上粮水慰问,并接手运送队中的伤兵。赣州城里更已是张灯结彩。
南赣一地为匪患缠绕多年,官府历来多次征讨都铩羽而还;巡抚王守仁才上任一年,竟一举就将最大两座贼寨击破,斩杀恶贯满盈的匪首,民众惊喜莫名,自发大举庆贺。
当地百姓简直将王守仁视同神人,有人更在道旁搭建栅帐,欲树立生祠供奉他。王守仁得知后急忙传书赣州的下属劝止。
阿木在道路上好几次暗中接近那些率先回归的兵队,偷听他们与百姓对话。那些民兵将士一再说王大人将在后天回到赣州城。阿木确知无误,这才悄悄从人群里退出。
阿木走到一片无人树林里。林间并没有路径,但是天生头脑有缺陷的阿木,记忆力却格外强,很快就摸索到之前收藏着东西的地方。
他拨开一堆干草和枯叶,露出藏在里面的一个竹笼、一副长形布包和一个小包狱
阿木提起竹笼,察看里面装着的两只信鸽,确定它们都安好,也就打开竹笼,把它们放出来。.
两只信鸽自林木间振翅高飞,很快就变成北方天空两个小小的灰点。
它们都飞向同一目的地。用上两只鸽子,是为了预防其中一头出意外.,两只的脚上都不绑书信,以免被人截下偷看鸽子本身就是信息。
这些都是蔡庆的安排。非得如此谨慎不可:这次「买卖」的目标,非同寻常。
——行弑朝廷三品大官,其罪株连同族。
蔡庆很清楚:要是有什么闪失,他们首先要担心的并不是朝廷。可是当天看着颜清桐带来的那堆黄金时,蔡庆并没有拒绝。
——要是以这宗大买卖作为与「妖锋」的告别,那可真不枉此生。
蔡庆知道身为一个接头人,有这样的虚荣是非常不称职的事,然而他能够干上这一行,生涯里也不是从来没有冒过险。
——值得的。
收下订金后,蔡庆在拚命想怎样说服侯英志接下这个工作。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告诉候英志目标是什么人之后,侯英志没有眨一眨眼就答应。
——这家伙难道真的是……所以要向朝廷报复吗?……
阿木做事非常仔细,把信鸽放掉后,马上将鸽笼踩破,仔细地弄成碎片,再将之埋进泥土中。
他捡起余下那包袱跟装着一长一短两柄「工具」的长布包,走出树林的外围。
这里有座矮矮的小山丘,顶上立着一棵孤树,多年前已因雷击而枯死,就像老天爷插在山丘上一根巨大的树枝标记。这儿正好可远眺两里之外的赣州城。
阿木把长布包斜斜搁在枯树边,然后挑了一块石头,将之滚到树根旁坐在上面。安坐后他放松吁了一口气,将那包袱放在并拢的大腿上打开来,拿起里面的干粮和水吃喝。.
阿木就这样等在枯树底下。他没有跟自己说半句话。他知道将要等许久。但是不要紧,这是他的专长。对阿木来说,这样等待一天、五天、十天……都没有分别。他不会觉得苦闷或发狂。
「世上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蔡庆从前就这么告诉过阿木。阿木不是完全明白这句话。但他那个时候听了他点点头。
只要是蔡庆说的话就是对的;只要是蔡庆吩咐的事情他就去做。
这是阿木人生里最大的快乐。
◇◇◇◇
牢房里虽然又臭又挤,但深处一角却离奇地空出了一块来,那角落处只坐着三个人。
其余十几名囚徒,各都贴着栏栅或墙壁挤成几堆,尽量与那三人隔得远远。
在阴暗的囚牢中,隐隐可见那三人的古怪衣饰,裤子绣着彩色的异族图腾,头上顶着厚厚的一圏织巾。
那许多囚犯本就不是善类,当中有抢劫勒索的强徒,还有两个是本地九江城里的帮会中人。然而他们统统都知道,角落里这三个人不该招惹。
只因他们都听说过西南獞人狼兵的事蹟。这些蛮族山兵经常奉朝廷征召到邻省协助剿匪,包括这江西省内,其勇悍名声远近皆闻。人们都知道即连指挥狼兵的地方官府,往往也无法控制他们,常有官军与其发生冲突,打起架来即使数量悬殊,占多数的汉人士兵总被打得落荒而逃。
——闻说狼兵在战场上若杀红了眼,时常不分敌我地砍斩;还有人传说狼兵会喝敌兵死屍的鲜血壮胆……
坐在角落地上闭目休息的侬昆,此时睁开眼来,扫视一下面前的同囚。那些人见了慌忙都把目光移开。侬昆微微一笑又再闭眼。
他跟身边两个同伴已在这九江衙门的囚牢里住了两天。但他们不在乎。牢房虽然脏了点,晚上这石建的囚室也颇冷,但三人没有皱一皱眉。相比他们生活的山区,这囚牢不算什么。每天不用动手就有饭吃,也不必看天色。
——更何况他们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要进来。
不久外头传来开锁与脚步声。这并非派饭的时辰。囚徒心里想,大概又有新人要加入。
可是他们错了。走到栏栅外头的,只有张牢头及三个狱卒。
张牢头掩着鼻子,往牢房深处指一指。
一名狱卒马上上前打开门锁,另一人用手中棍棒朝最里面的侬昆三人一指。
「你们三个!出来!」
——来了。
侬昆想着,嘴角又展露一抹微笑,与左右两个族人站起来,那动作矫捷得有如猫豹,半点没受囚禁影响。其他犯人见了,更把身体紧贴墙壁。
就像真的跟野狼同处一室。
◇◇◇◇
从囚牢一直到离了九江城衙门,没有任何人跟他们说过半句话。狱卒默默把扣押的物事归还他们——甚至包括他们的獞族猎刀。离开前,张牢头不发一言把一张纸塞到侬昆手里。
侬昆打开来,是一幅简单的街道指示图,标示处写着「荷香楼」这名字。
侬昆出了衙门,也懒得看那地图,在街上随手抓着一个摊贩,把纸塞给他。
摊贩看了看。他识字不多,但再看那街道图标记,他想起那三个是什么字来。
「啊,是『荷香楼』……」
侬昆推推那摊贩,摊贩瞧着侬昆凶光四射的眼睛,又看看他腰上的猎刀,心里发毛,马上呼叫邻人替他看着货摊,惶恐地上前为侬昆三人带路。
◇◇◇◇
那「荷香楼」在九江城南众多饭馆中可谓数一数二,就在商行林立的浔阳江畔埠头附近,在这正午时分更是繁忙,偌大的两层楼看来都已客满。
侬昆三人到了饭馆门前才把那带路的摊贩放回去。同时已有一个等在门外的男子上前接应。
「这边请。」那男子恭恭敬敬地领着三人走向楼旁的小巷,绕到了后门的厨房。侬昆明白,这是因为他们三个獞人若从正门进入实在太过显眼,因此也不以为然,默默随着那人走。
厨房里干活的人完全没有看他们四个人一眼,就像他们隐了身一样。侬昆当然知道这是因为厨子们都认识那个带路男子,而且知道不要多管闲事。
那男子领着他们登上厨房侧一条狭小的楼梯,再穿过阁楼的幽暗走廊,在一个房间门前停下来。
「请。」男子将房门推开,往侬昆他们招招手。
侬昆连想也没想,亦未有先探头看一眼,就带着两个同伴走进房间里,好像一切早就约定似的。
那房间不大却很宁静雅致,中间一张大圆桌,早已摆满了各式菜肴果品与酒壶。桌子对面首座坐着一个中年文士,正是宁王府智囊李君元,旁边则是个一脸凶悍的汉子,是王府护卫军将领、匪盗出身的冯十七。房间各角落还有几个带着刀的卫士。侬昆见了却没有朝李君元打招呼,与同伴迳自坐了下来,马上狼吞虎咽地吃喝。李君元见了不禁皱眉,而且想起从前的不快记忆:几年前也是在这九江城里,他试图招荆裂等人进王府效命时,那初遇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每想到「破门六剑」,李君元心里总有点发寒,也就举杯呷一口酒驱除那阴影。
獞族狼兵桀傲难驯,李君元早就听说过,加上这三人在牢狱中被囚禁了两天,看见一桌美食醇酒,急不及待也是自然。.
侬昆左边的同族,伸手抓起桌子中间一只鸡撕成两半,自己吃着一边,另一边递给了侬昆。另一边的狼兵则自顾自在喝酒。
李君元看着,忍不住微笑说:「你们倒吃得很放心。」
侬昆停下手来,把嘴巴里的鸡腿拿出,左右瞧瞧房间四周的刀手,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头:「我们三个要是走不出这房间,外头的同族也绝不会给你们走出九江城。」
李君元听了眼睛二売。其实不用侬昆说,他在九江城的线眼早就告知他,这伙远来的獞人为数不少——他才不会为了仅仅三个狼兵就从南昌过来。
「你们总共有多少人?」李君元试探问。
侬昆冷哼了一声不肯回答。这个反应李君元也都预料了。
「别以为在下有什么企图。」李君元的笑容不变:「只是这样的酒食,你们也想跟同族分享吧?你们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
「我们在战场上早就习惯了,只要吃饱就好。」侬昆嚼着鸡腿说。
「可是吃好一点也不坏吧?」李君元再次试探。「你们离乡别井,不也是为了这样吗?说起来在下倒很好奇,怎么一伙獞人,又不是受官府征召,会远远走到这里来?」
侬昆瞧着李君元,心里似乎考虑了一会,表情才有些软化。
「我们在家乡找不到活,就出来做生意,带着土产出来卖,再办一批货回去。」
侬昆喝着茶说:「三年前我们也干过一次,赚到不少.,可是这次……买货时,银两被骗光了。连回家的盘缠都没有了。」
「所以就去闯门抢劫吗?……」冯十七笑着说。
侬昆右边的狼兵摔去酒杯,一拳擂在桌上,震得杯盘都弹跳起来。
「你敢再笑,我一拳就把那排牙齿打掉!」他以夹着异族口音的汉话说:「我们是为了给同族吃饱才干那事的!都是你们,汉人全是那么狡猾!」
四周的卫士紧张地把手搭在刀柄上。冯十七脸上也现出暴怒之色。
李君元站起来,伸手止住众人。
「抱歉,是他不对。为了吃一顿饱饭,没有什么可笑的。」李君元神情诚恳地说。他接着把目光再次投向显然是首领的侬昆。「你们,到底有多少人?」
侬昆又默想了一阵,最后说:「七十个。」
李君元心头暗喜。这数目乍看没什么,但只要稍熟知军旅之事的人都知道,这西南蛮族狼兵比对朝廷一般官军,战力一能抵十,而且刚毅坚强,士气少有崩溃,又能日夜久战,且在恶劣山水之间行军亦如履平地。如能够吸纳这样一支健军入府,在王爷眼中实是不小的功劳.,更重要的是,将来更可借助浓昆他们招集来更多狼兵。
——只要多了这支兵,跟商承羽抗衡就更增加了筹码……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李君元问。
侬昆看看桌上那些豪华的杯盘,又打量李君元身上的衣饰,徐徐说:「我只知道:你们是有钱人。而且很想找我们办事。」
「你知道是办什么事吗?」
侬昆一副觉得对方明知故问的表情。
「应该不会是做生意吧?」
李君元再次笑了。他最初担心这蛮族的头领不是太聪明。他不喜欢指挥笨蛋。「为我们办事的话,我保证,你们带回家乡的钱,足够全族人吃饱许多年。」
◇◇◇◇
越郎带着八个狼兵,正在九江城外西面四里的荒郊上疾行。
他们九人一个个咬着那木造的符牌项绳,露出警戒的神色,成一字队阵前行。十八条腿的脚步并非奔跑,但又不比常人奔跑慢了多少。这是他们族里相传的长途狩猎步行法,能够持久横越很远的距离。
越郎的样子跟其余八个年轻的狼兵似乎没什么分别,但其实他身体每个关节都在对他诅咒。越郎忍受着,脸上没有露出半丝痛苦的迹象。身为狼兵首领,他绝不可以给部下看出弱点。
这时他又回想起「六匹虎」里的那个白发身影。当得知练飞虹原来比自己还要大十几岁时,越郎很是讶异。此后每一次想起飞虹先生,越郎就会感到体内的斗志上升了一点,痛楚也下降了一点。此刻也是一样。
不久将要踏入第五十个春秋的越郎,心里想这次很可能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战。以前他没想过这一战会是这么打:为了救一个女人。但他并不因此有任何抱怨。能够以此偿还「六匹虎」的恩情,这绝对值得。此战之后他也打算把指挥权交给年轻的侬昆。他感到非常满足。
越郎估计,侬昆等三人领前了他们大约一里多的距离,此刻应该已经与「六匹虎」会合。越郎等九人的任务,是确保没有人从九江城一路跟踪侬昆。结果并无跟踪者——越郎对此非常肯定,因为没有人能在这郊野逃得过獞人猎手的眼睛。
确知宁王府的人并未跟踪后,越郎带领八人加快脚步,直线朝会合地点回去。他们离开旷野进入一片树林,凭着记忆和直觉穿越树木间。当再次走出林木时,眼前是一座小山岗,有片岩石从山壁突出来,形成底下一片天然的荫地。那阴影中密密麻麻聚着数十人。
率先在林外迎接越郎他们的却是猎犬阿来。它站在一块石上平视这九个人,虽然因为认得越郎等的气味而并未发出吠叫,但眼神仍是带着警戒。
「真是条好猎犬。」越郎微笑着想上前摸摸阿来的头,但想想决定还是别冒这个险。
众狼兵都已聚着等待,其中包括侬昆他们三人。他们正分吃着侬昆从「荷香楼」带回来的大堆酒食。
侬昆上前,跟首领越郎拥抱了一下。
「你好臭。」越郎说时捏着鼻子。
「牢房那种鬼地方,没办法。」侬昆抓下自己的头巾,在颈项上抆来抆去。
越郎仰起头,眺望上方那片伞盖似的岩石。刚才一出了树林,他已察觉上面有个人影。此刻走得更近,才分辨出那是谁。
荆裂站在那岩石的最前端,两足跨开摆出一个像猛兽的姿势,身体多处肌肉关节正以最大幅度扭旋伸展着。他赤着满是刺青的上身,任那山中的冬风吹拂他皮肤,但是全身血脉运行的他半点不感到冷。他一直绑了多年的那串串小辫子已然解开,散出一头像被雷电殛过、蓬松鬈曲的长发,轻逸在风里起伏飘扬。
他正在练习的是少林派「易筋经」势式。自从因为疗伤而获得圆性授予这至宝后,荆裂日夕练习至今,只觉对身体柔韧和耐力等都裨益甚大。
锻链「易筋经」也令荆裂的感官格外敏锐。他感受到下方的注视,看见越郎已然回来,於是马上收起姿式,抓来放在一旁石上的上衣,往山壁走过去。
越郎看着荆裂沿着山岩左右跳跃,飞快而下,这样的身手即使在獞人之间亦罕见,心里不禁佩服。
此时虎玲兰、圆性和练飞虹也从狼兵之间走出来,向越郎打了招呼。他们三个也都已作獞族衣饰打扮,虎玲兰穿着男服,并用泥灰涂在脸上掩饰容颜。
「辛苦了。」虎玲兰向越郎道谢。虽然遮盖了美貌,但那好听的声音仍令越郎心中一动,点头不语。
「他那算什么?我们三个要坐牢才最辛苦啊。」侬昆也忍不住在虎玲兰面前争功。对於这群獞族男人来说,能跟这位东瀛美女同行,是今趟远走异乡最大的安慰。
荆裂一边穿衣一边走过来,衣襟仍是开着。每次看见他心胸那头老虎刺青,虎玲兰总是忍不住甜丝丝的微笑。
越郎与荆裂互相点头致意,不必多说什么。
「好,人都齐了,可以说了。」旁边的圆性期待得磨拳抆掌,瞧着侬昆。另一边的练飞虹也是焦急地抓着白须。
「荆兄没有猜错。」侬昆说:「果然是那个姓李的来找我们。」
「破门六剑」四人同时在心里叫好。
他们与六十几名獞族狼兵此来江西拯救霍瑶花,首要就是想怎样攻入门禁森然的宁王府。荆裂早在借兵之前就已经思考过:既然宁王府如此积极招兵买马,那么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以勇悍的狼兵引诱对方,令其自行打开门户。
荆裂考率了,假如狼兵自己送到南昌王府门前,那就过於着急,可能引起对方怀疑,因此他故意绕了半圏,才回头南下南昌以北的九江。经过上次被李君元招募,荆裂知道九江也是王府势力之内,线眼耳目不少,大群獞人入城,自会引起王府注意;他再派侬昆故意作案并失手被擒,也就更减王府中人的怀疑,深信他们果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结果出面招募狼兵的正正又是李君元,证明荆裂一切估算都准确。
「已经约定了。七日之后,他们在王府里设宴招待我们。」侬昆说着,从腰间拿出来一个布包,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这是期间资助我们的『心意』。那家伙出手果真阔绰。」
「太好了。」荆裂笑着说。「再过两天他们还不出现的话,我们可要进城去劫牢了。」
——正因九江是李君元势力内,为怕被认出来,「破门六剑」并没随狼兵入城。众狼兵听了荆裂的话都笑起来。事情进展顺利,但这也意味着他们六十几人即将要深入虎穴。狼兵们却全无半丝紧张,反而像在期待一战。
「不要太轻松。」越郎感受到这气氛后厉声说,令众人没有再笑。「敌人不是等闲。我们进去,他们必然眼也不眨地盯着。要好好想怎么行事。」荆裂听了,朝越郎点点头。
「只有七天……」练飞虹说:「那看来我们等不及阿静和燕横了。」旅途中童静这「徒儿」一直不在身边,早已令练飞虹焦虑不安。
他们和燕横童静原本约定在王守仁大人之处会合。然而荆裂他们到达赣州衙门时,王大人正巧带兵南下剿贼,错过了相遇的时机。
王守仁为了对付匪贼,在州县厉行监察刑法,荆裂等在当地人眼中甚是可疑;「破门六剑」仍是钦犯,亦无法表明身份,着对方向王大人通传。荆裂恐怕节外生枝,甚至因而走漏风声到南昌,因此决定不等两个同伴就先走,临行前只托衙门的人留个口讯给王大人:
「庐陵故人,此行正赴是非之地。」
之后燕横童静若透过王大人得知此讯,即知道他们先行一步去了南昌。
这时荆裂考虑了一会,摇了摇头。
「要是在南昌拖延,对方可能生起疑心……不能等他俩了。」
他扫视一眼众人又说:「越郎大哥没说错,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特别是宁王府里有两个非常厉害的家伙,先要把他们排除。」
「破门六剑」其他三人一听,自然知道荆裂说的是波龙术王巫纪洪,还有那个「武当副掌门」。
众狼兵并不知道这二人,可是从「六匹虎」的神色,就想像到这些敌人有多可泊。
荆裂此时瞧着练飞虹:「先生,为了这个,你要多留在九江三天,先办一件事情,才再去南昌找我们。」
「有事情干就最好啦!」练飞虹像孩子般笑起来:「我最讨厌等待。」
「对。我也是。」荆裂说着捏了捏拳头。
一想到波龙术王,荆裂心里其实好想跟他再会一会,看看今天进步了并完全康复的自己,跟那魔头相比如何。
——然后,还有个比他更厉害的家伙……
可是荆裂知道。必要压抑这股慾望。至少,不是这一次。他看着虎玲兰。虎玲兰一眼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的心其实比荆裂更灼热。她自觉欠霍瑶花的比他欠的更多——你多等几天。我们已经到门口了。
虎玲兰心里默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