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出於女孩的天性,罗美丽隠隠意识到哪里不对,直到回公社时,李志秋在路上提醒她:小囡,我们走出来的目的是考大学,为国家的强大而奋斗,并不是在高中谈情论爱。
虽然时代不同,风气开放了,但自由恋爱仍居少数,是时髦的城里人才会有,并不属於他们农村。
“你别乱说。”罗美丽不承认,或许她还没有意识到,李志秋并没有说那个人是谁,但她想到却是陈建峰。
李志秋笑笑没说话。
或许是李志秋的话给了罗美丽一个警醒,再回城里,无论陈建峰怎样扯皮,她都会注意和他拉开距离。
陈建峰还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在罗美丽连续几次避开他之后,周五下课,他干脆找去了罗美丽宿舍。
这所高中囊括了整个H市的生源,不乏农村子弟,路途遥远没办法回去,学校给提供住宿,是排青砖瓦房,大通铺,一间房住十几个学生,女生宿舍也就只有两间房。
陈建峰找去的时候,罗美丽刚从食堂打饭回来,正坐床铺尾吃饭,搪瓷缸里只有一个菜糠团子,就着一大碗白水。
在旧时代,菜糠是拿来喂猪的,现在人能吃上菜糠团子已经是件很幸运的事了。
“罗美丽,你出来。”陈建峰就站在廊下。
罗美丽放下吃一半的菜糠团子,同宿舍的其他人只是看了眼陈建峰便默然的收回视线,自顾低头咬着难以下咽的菜糠团,再干旱下去,谁都知道还能活多久。
尽管时局如此困难,但谁也没有是出退学,在学校至少还有口饭吃,退学之后面临的或许将是吃树皮啃人肉。
“找我什么事?”
“去外面说话。”
丢下这句,陈建峰先往外走。罗美丽脚步顿了顿,还是跟上。
骄阳如火,炙烤着大地,六一年整个上半年没下滴雨,路上行人无不塌肩驼背,面黄肌瘦,铁皮盆“哐哐哐”敲不停,罗美丽看着街上的行人,很多人都是将死之相。
如果她没记错,师祖婆婆传下的手劄里有记载,一个国家的生机与龙脉息息相关,龙脉被毁,将意味着生机被泄,现在到处死气沉沉,罗美丽只能想到这个原因上。
两人往文化广场走去,广场上稀稀拉拉几乎没人,电线杆上的喇叭还在播报今年小麦预计亩产量达千斤,到处是大丰收,难关一定会过去!
罗美丽低低叹气,正想说话,她眼前多了两个白面馒头,被报纸里着,还有余温。
“你拿着,不要给别人看到。”陈建峰把馒头递给她。
眼下粮食紧张,菜糠团子都快吃不上了,更别说白馒头,罗美丽没要:“无功不受禄,你留着自己吃吧。”
“让你拿你就拿着。”陈建峰把满头塞到她手里:“不用担心我,我能弄到饭。”
现在还不缺粮的地方,除了部队和政府大院,罗美丽想不到别的地方了。
“谢谢。”罗美丽没有吃,把馒头装住自己上衣口袋里,需要它活命的人一定不会少。
“嗯?”
陈建峰撇开头,耳根子开始泛红:“听说现在半袋红薯可以讨一个媳妇,两斤小麦可以定亲。”
“……”
罗美丽突然觉得口袋里的白面馒头烫手起来,摩挲着包裹馒头的旧报纸,她咬咬下唇说:“陈建峰,你再帮我个忙,以后我就嫁给你。”
陈建峰突然呛咳起来,脸颊通红,明明巴望的事,现在反倒害羞了。
“什、什么事。”
罗美丽也好不到哪去,红着脸撇开头:“借辆自行车给我,如果我们都熬过今年,明年你找人来我家说媒。”
“真的?”陈建峰不确定的问。
罗美丽坚定点头:“真的。”
一辆自行车对农村人来讲,不亚於盖间泥坯房所花代价,但对城里人来说,自行车不算什么特别难见的东西。
陈建峰把他爹的二八永久推给了罗美丽。
“借你可以,但是要告诉我你去哪儿。”
罗美丽不瞒他:“我要去凤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