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一代的威宁侯子息艰难,晚年才得了一子,取名景焕,落地就请封了世子,从小着人教习弓马,强健筋骨,事事宽纵宠爱。薄景焕少年时已极有主见,在府内待不住,喜欢四处游历,这次还是薄侯夫人舍不得放爱子远行,强拘着一同来了琅琊。
薄景焕爽快大方,颇有世家的豪气,到哪里都能结交新的友伴,来琅琊王府没几天已经熟如自家,不是放马泼蹄治游,就是邀宴欢聚、投壶射覆爲戏。
一群人连日喧闹,隔苑的少女知道兄长在款待客人,已是习以爲常。这日午后练字累了,她与侍女取了羽毽玩耍,不巧足下一歪,羽毽飞过墙头,落到隔院伴墙而生的一棵梧桐树上,恰恰坠入一只鸟窝,吓得母鸟儿扑棱飞起,急气的啼叫。
墙边传来年轻人的笑谑,墙头爬上来几个人,口中嚷道,「这是谁踢的毽,可比我投壶还准。」
一不留神惊了客人,少女脸一红,遥遥敛袖施了一礼。
逾墙本是失礼,世家子之间玩闹惯了,都不甚在意,待见隔院居然是个玉雪般秀美的少女,顿时都成了哑子,目光再转不开。
作爲东道的世子阮凤轩也上了墙头,他是个活泼的少年,望一眼笑了,「是我妹妹,怎么这般不小心,这就叫人给你取下来。」
话音未落,一个矫健的青年纵身而起,抄住树枝一攀一探,取出羽毽抛过墙头,不偏不倚的落在少女足前。
一帮世家子哗然喝彩,「薄世兄好身手。」
取回羽毽的正是威宁侯之子薄景焕,他生得轮廓方棱,眸如朗鹰,习惯了成爲友伴的中心,被赞捧得心头正悦,见少女一怔,拾起羽毽定定的看着他,问出了一句话。
「你也会飞?」
少女的声音清悦柔和,如春风拂过贝铃,众人一时都失了神,唯有阮凤轩大笑起来,「什么会飞,薄世兄是习过武的。」
薄景焕作不在意道,「一点江湖功夫,强身健体罢了,不算什么。」
少女的双眸仿佛被点燃,忽而亮起来,玉颊透出淡淡粉红,似初雪覆落了三月桃花,望得薄景焕心头怦然一跳,竟有些恍惚。
阮凤轩早已折服於这位新交的世兄,兴冲冲道,「薄世兄可是身怀绝技,上次我亲眼所见,西城的几个流痞一轰而上,他以一敌众转眼就打发了,根本不须要侍卫。」
一言引得世家子纷纷赞起来,薄景焕该谦上两句,却忘了回应,眼中唯有少女蕴满希望的美眸,微张的樱唇,以及比丝乐更动听的轻语。
「江湖是什么?」
天真的问话带来了一刹那的安静,阮凤轩刚要笑话妹妹的幼稚,忽然薄景焕扬声道,「江湖是王法所外之地,有许多奇人异士的传说。」
少女忘形的踏前了一步,一个世家子猝然抢声,「不错,比如神兵的故事就极有趣。」
一旁的友人取笑道,「这个我也听过,不正是前几日薄世兄所述?」
一群人无不失笑,对答话者的心思心知肚明,纷纷揶揄调侃。
薄景焕从容大方的倚在墙头,宛如随意道,「此类故事多不胜数,没想到大家有兴趣,正好投壶累了,歇一歇再玩,阮小姐若是有暇,不妨与令兄一道,我再讲几个。」
梧桐树下安静了,惊起的飞鸟回到了巢内。
羽毽和投壶被弃置一旁,关於江湖的故事取代了嬉闹,充盈了春日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