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冉抓了块软布拭汗,声音压得更低,「已经完了,就算弄死那些江湖人,中原几十万大军也要到了,根本没时间再炼神奴,冲早会被攻破。」
婴瑶疑惕的看着他,「你要叛教?」
穆冉不以爲然,「教主被人挑唆得死攻益州,如今皇帝腾出手,派大军来报复,塔叱已经死了,难道我们也要陪葬?」
这一言唤起了婴瑶的憎怒,「都是那个王爷弄鬼,又没什么用,把他扔出去或许中原人就退了。」
穆冉一怔,想了一会才道,「这倒是个法子,可以一试,不过我们不好动手,得换个人。」
血翼神教的石殿看来高大壮观 ,内里却是空旷阴冷,加上山气浸得被褥生潮,六王翻覆到半夜依然无法安枕,烦燥的睁开了眼,赫然发现石窗上侧坐着一个少年,惊得一悚。
外间有侍卫守夜,这少年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得摸进来,六王脑中转了几转,极力控制住神情,幷未呼唤护卫,「你是谁?」
少年偏了偏头,不答反问,「你是中原人,爲什么来神教?」
这一偏月光映在了少年的脸上,让六王确定了来者的身份,他越发和蔼,「因爲天子昏庸无道,迫害无辜,我不得不——」
少年毫不客气的打断,「上一个来的中原人也这么说,而后弄死了我姐姐和两位护法。」
六王脸容一僵,待了一刹。
少年的语气带上了恶意,「你来了,中原的大军也来了,神教从没有如此危险。」
六王极力缓下声调,「不是因爲我,而是皇帝的错,就如你,本来该生在中原最高贵的府邸,享受无尽的尊荣,接受千万人的跪拜,甚至与皇子称兄道弟。」
少年的脸写满了不可思议,「你在说梦话?」
六王盯着他,声音越发柔和,「你姓荣,你爹是昭平侯之子,你天生就是昭平侯府的世子,我母亲是荣贵妃,也是你父亲的姑母,如果不是应德帝卑鄙无耻,篡夺帝位,残害荣氏一族,你怎么会落到这穷山恶水之地。」
少年停了一会没说话。
六王的话语带着诱惑,「你该是中原的主人,带着辉煌的荣耀,无上的权力,从容享受世间极乐。你父亲和我耗了数十年心血,就是爲这一切。」
少年晃了晃腿,了然道,「你想当皇帝?」
六王微笑道,「我只想和你父亲得回应得的东西。」
少年的语气听不出意味,「可你如今失败了。」
六王目光一闪,「这只是暂时,你父亲会重新聚起强大的军队,摧垮中原的城池,杀死皇帝,夺回昔日的尊荣。」
少年嘴角一勾,向后一仰,「你比上次的中原世子还讨厌。」
六王的笑容一凝,以致看起来有些像面具。
少年的脸上泛起了嘲讽,「昭越有种毒蜥,会主动去寻凶兽,用尾上的光迷幻对方,诱使它进入别的凶兽巢穴,等双方的厮杀结束,它就能得到一顿美食,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六王长叹了一口气,宛似有些惆怅,道,「你父亲是我至亲,我怎么——」
少年没让他说下去,轻佻的打了一个响指。
床头蓦然多了一只大头小身子的蜥蜴,长着一条可笑的长尾。
六王一惊方要开口,蜥尾绽出了一团光,五色迷离,异常幻丽,恍惚了他的神志。
赤蜥带着木偶般的六王攀过石窗,从内道行出。
少年懒懒的跟了几步,蓦然刀光一闪,他慌忙后跳,见是个中年白脸男子,正手忙脚乱的躲避,背后又有烈火般的刀势袭来。少年一见,发觉又来了个深目短髯的胡人青年,不禁暗叫不妙,他本来就武功稀松,几个回合已然支撑不住,不得已准备放蛊求救。
忽然庭中传来一声冷喝,「住手!」
萨木尔听出声音,弯刀一顿,池小染却不顾,幽灵般的刀光眼看要噬上少年的颈,蓦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捏住了腕,剧痛迫使他后撤,放弃了攻击。
黑袍人近乎融入了夜幕,唯有银面具铮亮,对少年道,「谁让你到这来,还用了蜃晰。」
少年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成不了又有些不甘,「我就是好奇,来看看我表叔,问了半天他没一句实话,净拿些尊荣富贵的花头哄人,以爲骗山里的傻子呢。」
乘黄冷冷瞥了他一眼,一手收起赤蜥,「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