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您莫要逗我。”
吴妄有些哭笑不得,“这当真、真……算是我听过最吓人的玩笑。”
“玩笑?”
西王母笑意盈盈,但那双凤目突然闪过了浓烈的威压。
吴妄几乎就要夺路奔逃,但他很快就看到了西王母眼底划过的落寞。
她道:“我便不可寻欢?”
“自是可以的,”吴妄低声应着,又略微思索,继续道,“只是这对我来说冲击太大了……咱们遵循的道德观念不同。”
“道德?”
“道为行事准则,德为心之框架。”
吴妄缓声道:“人域的秩序就是建立在道与德之上,所以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你是说这个,你不都说礼为虚妄,”西王母淡然道,“既然来了我这,何不放下这些条条框框?”
吴妄能感觉出,这位先天神已是有些不满。
但他终究不能说服自己‘眼一闭一睁一晚过去了’,只能道:
“前辈有前辈的行事准则,也全然不必在意我们人域的礼法,但我不行。
我需坚守道与德,才可堂堂正正做人。
而且,晚辈心有所属,心底有了佳人,必须约束好自身言行举止,才可在她们面前抬起头来。”
“堂堂正正,重要吗?”
“很重要,”吴妄笑道,“唯有问心无愧,方可成就大道。”
古神不解道:“可你我一夕欢愉,你又能如何愧疚?”
吴妄当真被问住了。
他心底浮现出了几道倩影,却无法继续用儿女情长这般理由讲回去。
不然,这尊古神一句‘莫非我还不如她们’,这怎整?
而且吴妄已经差不多搞明白了。
西王母是看上他了,但并不是那种看上了,只是觉得他可能长相不错、合了眼缘,招他过来寻欢作乐。
就……挺离谱的。
但先天神能有这般举动,也并非不能接受。
更何况,西王母此时眼底流露出的寂寥与孤独感,让吴妄察觉到了她心神的不同寻常之处。
她好像有些疲倦。
吴妄突然想到了少司命,想到了少司命曾说的话语,心底划过少许灵感。
他正色道:“前辈若有兴致,我可与前辈说些人域的礼法是如何逐步形成的。”
西王母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笑道:“那你说来听听,若你说的不好……我可是会对人域心生不满的。”
吴妄点点头,心底斟酌一二,开始东拉西扯。
他先是讲述起了人域当前礼法观念是如何逐步形成,又将人域现如今凡人与修士的婚恋礼仪详尽地说了一遍,并用北野如今的风气变化做补充论述。
吴妄讲的滔滔不绝、有条不紊,已是渐入佳境。
西王母却单手撑着脸颊,躺在床榻上……睡了过去。
“前辈、前辈?”
吴妄眨眨眼,还纳闷地在心底嘀咕了一阵,莫不是云中君老哥出手了云云。
这西王母当真是难得的美丽神只。
用人域的道德善恶观念去衡量先天神,其实多少有些耍流氓的性质;但吴妄自身观念与人域是接近的、相契合的。
一夕欢愉什么的……
算了吧。
他又不是帝夋,一生能生一个国。
吴妄很快让自己恢复淡定,见西王母在那睡的颇为深沉,也不敢打扰,便蹑手蹑脚退出了这阁楼。
扭头看去,才发现这是一处环水楼台,玉树红花都浸泡在一尺深的灵液之中,下方是断断续续的绿苔与石板。
空中鸟儿飞旋,树杈上蹦跳着一些小巧的灵兽,水中偶有灵鱼甩尾。
这端的是不错之地。
吴妄伸了个懒腰,闭目、凝神,准备等西王母睡醒就告辞而去。
这种事情讲究你情我愿,大家好商好量,强扭的瓜通常不怎么甜。
他,正经人仙,上辈子那也是读过《春秋》的!
……
“奇怪,西王母为何会把无妄老弟招过去,无妄老弟此前做什么了?”
人域北部边境,一处风景优美的山谷中。
几株桃花,一张床榻,几名在旁演奏舒缓乐曲的美姬。
‘睡神’挪动着微胖的身形,找了个最舒服的身位,躺在金色枕头上,闭目小憩。
他嘴角带着淡淡微笑,心底却是一阵嘀咕。
对於西王母,云中君其实打过交道。
那是个狠人,又是个怪人;没听说她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在平和的神代中,她极少会露面。
云中君仔细追溯着自己浩如烟海的记忆,在其中寻找着有关西王母之事。
很快,他进入了玄妙的梦境,在梦境中分出了数十分身,齐齐思索、不断与自我辩论。
“不对劲,西王母从未离开过昆仑之墟。”
“准确来说,如果不是发生什么改天换地的大事,她就会一直在昆仑之墟。”
“远古传言之中,昆仑之墟隐藏着某种隐秘,似乎是跟第一神代的消失有关。”
“现如今的先天神强神,绝大多数都是诞生於第二神代,第一神代与第二神代之间出现了断档……”
不多时,云中君突然睁开双眼。
四个大字跳到了他眼前,云中君的喉结微微颤动,表情竟多了几分震撼。
天地意志,天刑大道!
紧跟着,云中君心底浮现出了吴妄坐在他睡神殿内哇哇吐血的情形。
“算了,算了,这家伙自己就能搞定。”
云中君打了个哈欠,又慢慢仰头倒了回去。
“保重啊,老弟。”
与此同时,昆仑秘境中。
吴妄静静站在水面之上,宛若进入了悟道之境,那西王母却不知何时睁开双眼,手中多了一面花纹快被磨平的宝镜。
她略微皱眉,看着镜中浮现出的人像,又看向了门外。
一缕凶意,在她目中悄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