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找到‘奸夫’是谁。永宁公主如此深情,真要动了她的‘奸夫’,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拚命的举动。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孽种不能留。留来留去,李家就成了大笑话了。”李显道。
“对!这个孽种不能留!李家不能替别人养孩子!”李仲南怒道,“生下来若是个儿子,要继承李家家业,这是便宜了外人!永宁这个荡妇,竟然打着夺人家产的主意,真是无耻!”
“之前不觉得,现在想想,还真是觉得很奇怪。”李濂也道:“这公主一进门就称病,不与大哥同房。大哥宿在外院,她也不闻不问。别的女人哪里会这样?原来是肚子里有货,生怕大哥发现,她还巴不得大哥离得远远的,好看不见她的秘密!”
李显摇头不说话,这件事若是别的人家,十有八九就真的被永宁公主蒙混过去了。因着对於新生命的喜悦,人们往往不会留意到这些细节。尤其是谁能想到,谁又敢想到,堂堂公主竟然会怀着身孕嫁给别人呢?
但李家不同,李家父子都晓得李显不会碰女人,也知道那一夜新婚之夜,永宁根本不可能怀上孩子,於是永宁的计画,从一开始就被识破了。
“但是这个孩子要怎么解决?”李濂问:“如你所说,她既然对那个‘奸夫’深情不悔,自然也对这个孩子很上心。要除去这个孽种,只怕会惹得她发狂。”
“自然不能现在就动手。”李显道:“否则才刚刚有了喜讯,突然就落了胎,不必她,成王也会怪责在我们身上。再等等吧,这些日子,就当做不知道,安胎的药食,一点也不能少。等到时机成熟,让她自己‘不小心’落胎,也怪责不到我们身上。”
“话虽如此,咱们就这么让她骗着?”李濂不甘心,“能在李家头上做这种事的人,早就没有命在了。这女人还还好的,把我们李家当成玩笑嘛。”
“能有什么办法?”李显苦笑一声,“她可是成王的妹妹。”
“说起来,成王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的话,岂不是恩将仇报。我们忠心耿耿的追随他,他却在暗中让我们为他的妹妹接盘,实在不厚道了些。”
“成王……”话音未落,就听见一边的李仲南沉声道,他眸色涌动间,全是愤然,道:“欺人太甚!”
……
永宁公主有了喜讯的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燕京城。
姜梨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只觉得格外好笑。
“不是还不足月么……”白雪纳闷道:“我们家乡那边有说法,若是贵族人家要生小孩,得了喜讯的头三个月是不可以告诉别人的。要过了头三月,才能大肆宣扬,否则小孩子会容易被阎王收去。”
“对对对,”桐儿道:“我也听过这个说法。这永宁公主还真是不怕自己的孩子有危险,这般迫不及待的就昭告天下了。连个把月都不能等。”
“当然不能等。”姜梨微微一笑,“她就是要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喜讯,知道她刚进了李家的大门,就有了李家的孩子。”
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着急着要证实什么,人性自古以来如此。永宁公主生怕别人发现这孩子是她和沈玉容珠胎暗结的孽种,便宣告世上的人,证明这孩子是李家的人无疑。其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教明白内情的人只觉得可笑。
姜梨是明白内情的人,当然,李显也是明白内情的人。永宁公主越是这般大肆宣扬,昭告天下,李家的人就越是觉得绿云罩顶,胸闷气短。
不过永宁公主也许不仅仅只是为了证实孩子是李家人这一点,也许还是为了做给沈玉容看。让沈玉容觉得闹心,自己的孩子却管别人叫爹,冠着别人的姓氏,沈玉容一定会心中不舒服。这是永宁公主的反击。
只是姜梨却比永宁公主还要清楚,沈玉容根本就会对此无动於衷。在他与自己浓情蜜意的时候,尚且对自己失去的孩子如此冷漠。对於本就存在着利用之心的永宁公主,她的孩子沈玉容更不可能太过上心。
也许有朝一日永宁公主的孩子没有了,沈玉容还会拍手称快,心中松了口气,这样一来,於他的威胁就没有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他的把柄存在。
姜梨走到梳妆镜前,拿起匣子里的珍珠耳环,仔细戴上。桐儿后知后觉的探头过来,问:“姑娘打算去叶家么?不是晌午之后才去?”
“不。”姜梨道:“去另一个地方。”
昨夜里她与赵轲说了,今日想去一下国公府。有些事要对姬蘅说,关於永宁公主和李显的这出戏,还有一点希望姬蘅能出手相助。但她又实在不知道能有什么可以报答姬蘅的,姬蘅自己会做饭,点心什么的都不必了。於是她从叶明煜送她的小玩意儿里挑了一块没什么形状的玉石。那玉石形状奇奇怪怪,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是颜色,呈现出一种通透的红,红色从中间到四周由深变浅,中间颜色最浓郁鲜艳,四周就是淡淡的红了。
姜梨这几日便是从早到晚拿了小镊子和细毫笔描摹,总算是雕刻成了一只蝴蝶的模样。
他有一把金丝折扇,是杀人的利器,上面却是绽开的牡丹花。平日里不杀人的时候,折扇偏是极漂亮的扇子,却又少了点什么。姜梨做了一只蝴蝶的扇坠,想着放在他的扇子底下,应当也是不错的风景。蝴蝶绕着牡丹飞舞,犹如他杀人时候翩飞的衣角,又美又可怕。
姜梨将那只蝴蝶扇坠放在小盒子里,让白雪拿好,心中却是不确定,姬蘅得了这扇坠,会不会用。也许不会用,但到底代表她的心意,否则老是让姬蘅白白帮忙,她也实在过意不去。
赵轲指点的路,不是平日里的大路,是小路,姜梨也没有坐姜家的马车,在外头寻了别的马车,一路上没有人发现,等到了国公府,姜梨和丫鬟们跳下马车,门房把大门开了。
还真是熟络。
顺着国公府的大门往里走,才走到花圃里,便听得一阵聒噪的“臭马臭马”声,其中还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姜梨走近一看,便见小红正落在小蓝的背上,高高兴兴的啄小蓝的鬃毛,见姜梨来了,那一坨乌黑的颜色翅膀一张,直冲姜梨而来,吓得桐儿尖叫一声,小红落在桐儿的脑袋上,歪着头对姜梨喊道:“芳菲芳菲!”
姜梨:“……你闭嘴。”
这八哥是个大嘴巴,幸而自己在沈家的时候,没有将这八哥养在屋子里面,否则自己的所有秘密不是都被这八哥洞悉了?姜梨又想到,要是当初在沈家,八哥要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也许早就窥见了永宁公主和沈玉容的私情,这般大声嚷嚷着,姜梨也就发现了,还真是令人遗憾。
胡思乱想着,姜梨猛地反应过来,她这是怎么了?竟然还将希望寄托在一只鸟上?甚至还为此感到遗憾?姜梨摇了摇头,大约是她做扇坠做的太用心,以至於都有些脑子不清楚。
“你来了。”正想着,听得前面有人说话。姜梨循声看去,姬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正在抚摸小蓝的马头。小蓝乖顺的任他摸着,只是姜梨怀疑是自己的错觉,小蓝好似在瑟瑟发抖?
她怀疑的看着姬蘅,姬蘅莫不是在人后折磨小蓝了?还是当初根本就是她眼花看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汗血宝马,就是一匹胆小怕事的普通马驹而已。
姬蘅摸完了马头,掏出手绢仔细抆拭干净手,把帕子递给文纪,走到姜梨跟前。
“国公爷。”
“你又有什么事?”他问。
姜梨让白雪将小盒子掏出来,递给姬蘅,道:“之前我看到了一块很漂亮的玉石,觉得适合用来做扇坠。国公爷的金丝折扇很漂亮,觉得或许可以添一点扇坠。就做了这个,还希望不要嫌弃。”她笑眯眯的看向姬蘅。
文纪和赵轲木头人一般的立在姬蘅的身后,便是此刻内心有什么想法,面上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姬蘅接过盒子,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合上。递给文纪,文纪收好,姬蘅又看向姜梨,道:“多谢,所以你又有什么事?”
姜梨泄气。姬蘅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她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来找姬蘅,姬蘅就为她收拾烂摊子的人一般。以至於她之前在心里想好的,要如何顺水推舟的请求都说不出来了。
她垂头丧气的看向姬蘅,姬蘅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嘴角微翘,好像在笑。
姜梨心中一个激灵,道:“我的确是有事想求国公爷帮忙。”
“好,”姬蘅懒洋洋道:“说罢。”
姜梨强忍着内心的赧然,故作平静的道:“永宁公主怀孕的事情已经传的燕京城都沸沸扬扬了。我猜李显也猜到了永宁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李家的事实,接下来李显定然会想法子让永宁公主不小心‘滑胎’。”
姬蘅道:“那又如何?”
“若是真让永宁自己‘不小心’滑胎,这件事就没什么好解决的了。我想,也许永宁公主得知自己滑胎的真相,是李家蓄谋之事,此事或许就不会善了。以永宁公主的性情,定然会不死不休,狠狠报复李家。”
“我想来想去,李家能有什么令人报复的,也就是李显那不同於旁人的,令人作呕的癖好了。”
“李显的癖好被传出去,李家就要成为天大的笑话。李家也不是忍让之人,纵然李仲南再如何依附成王,也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把永宁公主怀孕的真相说出来的。”
姬蘅:“所以?”
“所以,当然是要找到孩子真正的父亲了。沈玉容一直躲在人后,这回,也该站出来了。”
“所以,你想用一只扇坠,换这一场好戏制胜的关键?”姬蘅笑道:“你也真是太会做生意了,阿狸。”
姜梨被他的“阿狸”唤的一怔,姬蘅的声音本就清醇动人,如美酒令人沉醉,当他温柔叫你名字的时候,在平淡的名字,也变得活色生香。
姜梨回过神来,眼眸一弯,笑道:“那国公爷肯不肯做这笔生意?”
“好啊。”姬蘅答应的极为爽快,他瞧着姜梨,笑意动人,“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