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梅问道:“为什么?”
沈矜想了想,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孩,太阳下,明艳得勾魂摄魄的一张脸,嫌恶道:“就是不喜欢。”
薛梅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里透着一丝鄙夷:“我也不喜欢。”
……
送走沈家母女,顾惜晚才放下茶盏,眼底露出一丝讥诮。
身边,锺姨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司令?”
锺姨在白家做了十多年了,表面上只是一个雇佣的工人,实际上,早就成了白家的一员。
白家是传统人家,锺姨在白家,更像是旧时候的管家一样的存在。
也是顾惜晚最信赖的人。
看了她一眼,顾惜晚淡淡说:“不用了,这桩婚事,本来也就是当年的一句玩笑话。现在容峰都去了,自然也就作罢。不过,我不好立刻应承。”
答应得太爽快,免不了落人口实,也让薛梅觉得这事儿太容易。
要是晚一点答应,薛梅自然会觉得,是她在里面斡旋,自然对她心存感激。
掂了掂手里的茶盏,顾惜晚说:“去跟容小姐说一声,过两天,我带她去一趟商场,购置一些新衣服。”
锺姨应下。
顾惜晚说:“都到了白家,总不能穿得破破烂烂的,免得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白家苛待她。”
锺姨说:“夫人对容小姐是很好的。”
顾惜晚提了一下唇角,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她倒是提醒了我。这样的好苗子,可不能浪费了。”
锺姨没明白,看向她。
顾惜晚望着窗边的几盆牡丹,嘘了一声:“谦慎虽然嘴里不说,心里是个有计较的。看着温和的人,骨子里却很强势,我跟阿靳,恐怕以后都要仰人鼻息过日子,我得为自己打算。”
这么漂亮的女孩,养大了,那该是何等风姿?
不管是用来联姻,还是……都能为她争取到极大的利益。甚至,还能给她得来一个强有力的外戚。
顾家出身一般,家里,也就她大哥顾凛在军中还有点地位,却也不过是一个校官。
如果,她好好用好这颗棋子,以后,顾家还会像现在这样庸庸碌碌吗?
白霈岑常年驻守驻地,白谦慎又在指挥所工作,这白家,还不是她说了算。一个孤女,她对她好一点,她还不感激涕零,言听计从?
顾惜晚往楼上看了一眼。
容芷荞站在栏杆口,有些出神地望着院子里的秋千。乌黑的长发间,埋着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虽然是在走神,也美好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不知怎么,顾惜晚的脑海里响起了这句诗。
……
与此同时,当时远在南京度假的沈遇小少爷也接到了消息。彼时,他正和一帮狐朋狗友玩闹,手里游戏操作得飞起。
“什么未婚妻?去他丫的,什么年代了时兴包办婚姻呢。”
旁边一损友调侃说:“人都没见过呢,你这样说,小心被打脸哦。万一长得很好看呢?”
另一人说:“好不好看,问阿靳啊,他的便宜妹妹。”
坐在沙发另一角的白靳,只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我又没见过。”
沈遇哼哼唧唧:“好看个P,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美女。就算长得好看,那么小,肯定也是平胸萝莉,我才没兴趣。”
过了会儿,又觉得自己话太满,摸着下巴犹豫道,“要是真长得很好看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呢……”
沈妗刚到,进门就听到这句,当下就是重重一哼:“男人!”
沈妗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张清艳绝伦的脸,心里不舒服,冷哼一声:“一般般。”
……
沈遇最近总喜欢往白家跑,打着来看好兄弟白靳的名义。
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在背后偷笑。这去看好兄弟,手里却每次都拿着一大捧花,算是个什么事儿?
白靳也是这样觉得的。
这日见了他,大老远就转了方向,准备避开。
沈遇急了,忙不迭赶上去,拉住他:“是不是兄弟啊你?”
白靳烦不胜烦:“想干嘛呢你?忙着呢,我没空在这儿跟你瞎扯。”
“成成成,我也不耽误你多少时间,你帮我把花送给你妹妹。”沈遇把手里的白玫瑰塞到他手里,满脸堆笑。
白靳只扫了一眼,没接。
目光很冷。
沈遇不解:“这么看着我干嘛?是不是兄弟啊?让你递个花都不愿意?”
白靳冷笑,一下甩开他:“少跟我来这套。你这种人渣,别来祸害我妹妹。”
“我靠,我怎么就人渣了?好好的,怎么还人参公鸡起来了?”
“三心二意到处拈花惹草,不是人渣是什么?我警告你,离容芷荞远一点。”白靳直接提起他衣领,丢到一边。
沈遇也算人高马大,可在他手里,就跟小鸡仔似的。
芷荞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还怔了一下。
她今天穿得休闲,白色字母短T恤,下边银色蛋糕裙,还戴了棒球帽和腕带,像一个体育生。
看到她,沈遇眼睛就亮了,撇下白靳屁颠颠凑上去:“容妹,好久不见了啊。”
容芷荞怔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你是……”
沈遇:“……”
白靳笑喷,扯着嗓子喊了声:“他叫沈遇,沈家小少爷,是咱空司大院出了名的小混混,吃喝嫖赌抽样样在行。记住了,以后离他远点儿,有多远离多远。”
芷荞:“哦。”
竟然一副不打算深问的模样,转身就要走。
沈遇急了,忙拦住她:“容妹,你别听他瞎说,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我跟你讲,我可是社会主义五好青年……”
白靳抱着肩,靠在一边,就看着他耍宝。
好不容易等他怎怎呼呼地说完了,容芷荞瞥他一眼,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表情淡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很明显。
白靳乐了,就在一旁看好戏。
容芷荞性格封闭、慢热,最讨厌那种一上来就套近乎的人,偏偏沈遇这几样都踩了雷。他越是上赶着,她就越反感,甚至害怕退缩。
偏偏这厮还在群里大张旗鼓地吆喝要娶她,容芷荞怎么受得了?
时候差不多了,白靳说:“别闹了,哪儿来哪儿去,不然,大哥回来你就死定了。”
“白谦慎?”提到这名字,沈遇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一辆黑色的红旗从礼堂那边驰来,径直在他们面前停下。夏天热,车窗是半开的。
白谦慎在里面含笑看着他们:“我刚刚听你们说我,什么事儿啊?”
白靳卖兄弟卖得很彻底,抬抬下巴就指向一旁的沈遇:“他想追荞荞。”
沈遇:“……”
白谦慎挑了一下眉,看定他:“在景山就听说这件事儿了,还是徐尧跟我说的。我还以为,这是你们年轻人开的玩笑呢。”
沈遇被他这么看着,腿肚子都在打颤,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战战兢兢说:“我是喜欢荞荞。”
“喜欢能当饭吃?以前你不是有过机会?容芷荞是我的妹妹,你想不要就不要,想要就要?你把我白谦慎当什么人?”
他的声音算不上很严厉,但是一声一声,掷地有声,像一颗颗钉子,扎在了沈遇的心里,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白谦慎推门下来,难得一身戎装,显然,刚刚办完差事就回来了。
他冷笑,两根手指捏起沈遇的下巴:“说话。”
沈遇自然是说不出话来。
只是淌着冷汗,瞅着他。
白谦慎毫不含糊,冷冷道:“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不上你家找麻烦,现在,给我麻溜儿的滚。以后,也不准你缠着芷荞。”
沈遇捂着脸,灰溜溜离开了,决口不敢再提追容芷荞的事情。
白谦慎回头,发现白靳和容芷荞都看着他,不觉笑了一下:“别这么看着我,这臭小子,向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芷荞这会儿才回神,看向他:“大哥,你这次回来得挺早。”
白谦慎摘了手套,松了松腕子,跟她一块儿往里走:“这次假期提早了。”
芷荞说:“刚才多亏你了。”
白谦慎点着她的鼻子,点得她摇头避开:“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以后再碰到这种无赖,别跟他客气,他就是欠收拾。”
“我可打不过他。”芷荞耸耸肩。
白谦慎笑着说:“他这人虽然不着调,打女人这种事情还是干不出来的,就算你往他那张脸上来几巴掌,他也不会还手。”
大院里这些孩子,出身优渥,多少有点张狂,但是,本性是不坏的。就拿沈遇来说,虽然爱玩爱闹,待人是真的。
对朋友也仗义。
“真的?”她睁大了眼睛。
白谦慎点点头,随即好笑地看着她:“你不会真想试一试吧?”
芷荞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小声道:“哪有啊。”
白谦慎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的抗议声中,又揉了揉。
“好像长高了。”
芷荞哼一声:“那当然,我还在青春期,最是长个子的时候。”
白谦慎都笑了:“你都二十几了呀,还青春期呢?”
她不服气:“跟你比,可不就是‘青春期’吗?”
“好啊,语文学得挺不错,都会含沙射影了。大哥我看着真有那么老?”话是这么说,他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夕阳下,芷荞偷偷打量他,没有吭声。
他怎么会老?瞧着跟白靳差不多年纪呢,就是说二十出头,也有人信。
如果处事不那么成熟老道,他可不就是个瞧不出年龄的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吗?
还是那种心性坚韧、不为外物所动的男人。
芷荞最佩服也最欣赏的,就是他这点。
那是她所没有的。
芷荞偷偷说:“你最年轻啦——”
白谦慎这一趟回来,倒是在家里待了段日子。
闲着的时候,还带她去看了她姥姥和姥爷。这一趟回来,杨教授比以前苍老了些,望着她的目光却依然慈爱。
对於这些年,他在外面不能照顾到他们的事,其实他挺内疚的。
芷荞却不愿意提起,这些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
“对了荞荞,你是不是想弄个画廊?”这日上课,杨曦忽然问起。
芷荞怔了一下:“你从哪儿听说的?”
“你哥,还有沈遇啊。”杨曦回答得直接。
芷荞:“……”什么时候,敌军已经深入到后方,并成功策反了友军?
这段时间,沈遇是不来骚扰她了,改了口号,说要认她做姐姐,容芷荞都服了他了。
他出手阔绰,天天请吃饭,杨曦这种没什么定力的小妞,马上就沦陷在他的糖衣炮弹下。
芷荞说:“我就是想想,没决定要开。”
杨曦鼓励她:“你唱歌跳舞画画样样都好,开个画廊怕什么,开了就开了,反正你不缺那点儿钱。就算没时间去,摆那儿也没问题。”
芷荞说:“没时间去我还开那儿呢?”
杨曦拄着头,嘿嘿笑:“怕什么?就当娱乐投资了。”
芷荞苦笑。
到了礼拜六,天又阴了一阵,早上起来,空气里都泛着潮。
“一大早的,你上哪儿去?”见她背着包出门,白谦慎在楼梯口叫住她。
芷荞按着背包带回了回头,跟他笑了一下,抓抓头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想办个画廊来着的,跟杨曦说了一下,今天出去看看店面。”
“这么大的事儿,不跟我说?”他笑了下,把领口开着的纽扣系上,一面往上走,“等我一下,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啊?不用麻烦了,你那么忙。”
“等我一下。”他已经迈步上去了。
芷荞只好在原地等待。
白谦慎很快就下来了,依旧是一身便衣,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这样的衣服他似乎有很多套,跟他很配。
他喜欢干净利落的清简,可这份素净,反倒衬得他器宇不凡,难掩眉宇间的丽色。
他生得分外好看,那双桃花眼甚至有些女相,可气场不俗,面孔有棱有角,骨骼带着几分英朗,靡丽中又多几分英挺的美。
芷荞偷偷瞧一眼他,乖乖站楼梯下等他下楼,然后喊一声:“大哥。”
白谦慎觑她一眼,拿了车钥匙带她出去:“看你这中规中矩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规矩呢。”
“什么啊?”她装作不懂。
白谦慎说:“外表端庄,骨子里就是一个字,野。”
他说得她怪不好意思的,可也不服气:“我哪里野?”
他回头笑看她,缓缓说:“就凭你现在跟我顶嘴这一点,就野得不得了。”除了她,这地头有几个人敢这么跟他唱反调的?
芷荞皱皱鼻子:“好吧,左右是说不过的。”
这句话反倒更加让他开怀了。
他笑吟吟的:“说你野,你还不承认。走吧,小野猫。”他拍一下她圆润的小脑袋。
芷荞一米六的身高,堪堪只到他肩膀,她又生来娇小,这样子,就跟主人牵着小猫咪出去遛弯似的。
她不大对付,在心里偷偷比了个中指。
谁知,他在这事上特别敏锐:“芷荞,你是不是在骂我?”
“啊?”她都愣住了,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这他都能感觉出来?
白谦慎笑着,嘘了一声:“刚刚就是猜测,顺便诈你一下。得咧,看你这反应,准是在骂我无疑了。”
芷荞:“……”
看她一脸吃瘪的样子,白谦慎无来由有些开心。
能逗她笑,对他而言,就是最放松的事儿。
司机不在,白谦慎也没特地喊人,上了车,问她:“地方。”
“海淀那边。”芷荞想了会儿,拿出手机问杨曦。
过了片刻才拿到具体地址,报给了他。
白谦慎应了声,松开了刹车。
地方离这边不远,开了十几分锺就到了,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等红绿灯和堵车上。
画廊不大,在一处老式的商业楼里。
这地方建了也有些年岁了,刚建的那会儿还火过一段时间,后来四周的高楼商圈如雨后春笋般建起来,这地方就几乎没什么人流量了。
这是个四合院式的包围楼,商铺都在四周,中间是天井。
画廊是六间商铺打通的,地段虽然不好,胜在幽静,加上之前也是个画廊,芷荞要是想开,也不用费力装修,是个不错的选择。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为赶着回老家养鱼,恨不得早点把这画廊给弄出去。
芷荞上门,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之前已经说好了价格,不知道怎么,他们真的上门了,他又反悔了:“不好意思,我不卖了,我女儿想要在这儿画画……”
言辞恳切,一片爱女的拳拳之心,叫人不忍逼迫。
而且,两人也没有签合同。
芷荞想了想,说:“没关系的,我们去别处看好了。”说完就跟白谦慎出去了。
到了外面,她还有些惋惜,抬头看了头顶的招牌一眼。
离大院最近的就是这家了,装修和地段她都很喜欢,遇到这番变故,心情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