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谦慎忽然跟她说:“快清明了,我陪你回一趟杭城吧。”
芷荞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看向他:“你不用工作吗?”
“正好出外差。”
这种事情,她没有拒绝的道理,点点头:“好的。”
白谦慎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
那天跑马后,这件事儿不知道怎么就不胫而走了。
就连沈遇出门,也会被人问上两句:“你跟白家那位小姐,听说关系不错啊?怎么样,介绍一下?哥们儿改天请你吃饭。”
沈遇呵呵笑,抬手就给了对方一拳头。
为了这事,还被对方家长找上了门。
他头铁,压根不在乎。
但是,也架不住家里老爹、老妈乃至亲戚朋友的指责。倒不是怕,是真的烦。於是,干脆收拾了包袱滚了出来。
去了外面住。
众人听了他这一番话,无不鞠一把同情泪。
有人笑:“要是真的回不去,可得让容妹对你负责啊。”
其余人纷纷附和,朝阳台上望去。
容芷荞背对着他们,手里端着杯鸡尾酒,轻轻摇晃。杯中液体分层明显,色彩艳丽。
可更引人注目的,却是她那曼妙的背影,还有窍细不足一握的腰肢。今天穿的是身旗袍,清瘦修长,平日本就姣好的曲线,勾勒得更加鲜明。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容妹这模样,这身段,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啊?我有没有机会?”
“就你?下辈子吧?”
“沈老三,当年你退了跟她的婚约,现在后悔不?”
“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哈哈。沈老三平白错过了一个小骄妻。”
“容妹看着高冷,性子还是很文静的。”
“别光顾着看美女了,这聚会还开不开了?继续啊,吃啊,唱啊,嗨起来啊老铁们!”
“嗨起来!”
芷荞被这气氛感染,也笑着回了一下头。
今天是沈遇生日,大家就商量了,一块儿来给他庆生。
“开心不?”她走过去问他。
沈遇挠挠头:“能不开心吗?你们都陪着我。”
“我们是你的朋友,可代替不了你的家人。有时间啊,你还是回去,跟家里人道个歉。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
虽然话糙理不糙,他心里头也明白,可真要他回去低头,他却是打死不从。
嘴里也是违心起来:“要去你去!”
芷荞都无奈了。
十月份很快过去,天气渐渐转冷,走到大街上,衣服已经和前些日子大不一样了。
芷荞也把裙子短裤之类的衣服收进了橱柜里。
顾惜晚近来又待她比以前格外殷勤些,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带她上街买衣服。这些年来,她作为一个后母,其实还是比较称职的。
至少,对她是没得挑。
去了一家精品店买衣服,挑到一半,外面有人进来:“巧啊。”
芷荞回头,是闻音,穿的便服,手里拍着根舞步马鞭,还是飒爽的样子。
芷荞和顾惜晚都对她点头。
顾惜晚拿了件荷叶袖的薄纱裙子,搭在肩上,笑着问她:“你瞧这件怎么样?”
闻音走过去,鞭梢撩起衣服衣角,端详了会儿:“很衬伯母的肤色呢。”又对芷荞说,“晚上我生日,荞荞也来吧。”
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实在不想去,笑了笑:“上课呢,实在不好意思,礼物我会捎人送到的。这声生日快乐,我就提前送到了。”
闻音本来也没指望她来,笑了笑。
……
芷荞回去后,身体就不大舒服,感觉胃里翻江倒海的。
家政阿姨看着她,表情很是担忧:“容小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芷荞觉得没事,摆摆手:“你去忙吧,活儿还多着呢。”
“真的没事?”
“没事。”为了打消她的疑虑,她还露出了一个笑容,看上去,表情自然,好像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阿姨这才放了心,拿了毛巾去厨房了。
芷荞觉得自己可能是中午吃坏了东西,去楼上上了个厕所。结果,下来时感觉还是肚子很疼,渐渐的,像是有一把利刃在她体内切割似的。
她不由地汗如雨下,捂住了肚子。
阿姨从厨房出来,惊呼出声:“容小姐——”
被她这一声喊,芷荞更是疼得弯下了腰,两眼一闭,昏厥了过去。
阿姨又是惊呼又是喊人叫救护车,一番折腾,才把她送到了医院。
芷荞醒来时,都是半夜了。
床头坐着白谦慎,拄着头微微靠在床沿上,身上还是早上穿出去那套,很明显,一回来就来看她了,都没拾掇。
这对爱干净的他来说,似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芷荞皱了皱眉,这会儿,肚子倒没那么痛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
白谦慎听到动静醒过来,连忙扶了她,在她身后垫了个靠垫。
她的脸还苍白着,嘴唇一点血色没有。白谦慎看了看她细得好像他掐一下就会断的手腕,深深皱起了眉,语气却很和缓:“你的饮食习惯也太差了,以后不准乱吃东西。知道吗?”
她有点心虚,乖乖地点了点头:“哦。”
“不情不愿的。”白谦慎哼笑,简直拿她没有办法,“饿不饿?”
芷荞想了想,摸着肚子说:“有点。”
“你等一下。”他起身按了铃,说,“我让护士给你送来。”
芷荞一看周围的设置,果然是加护病房。
她点了点头,就这么瞅着他,看着他眼底的青黑色,分明是累到了极致,心里也有些心疼:“大哥,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
“别闹。”他在她身边坐了,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乖一点。”
芷荞看着他,点了点头,安安分分地窝在病床上。
食物很快送来了,是在医院的小厨房里做的,还冒着热气,也是怕外面买来的不干净。
“大哥你吃了吗?”芷荞问他。
漂亮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这样的眼神,很小的时候他就见过,那种毫不掩饰的关怀,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忐忑。
她总是有点怕他的。
又是这么个沉默不爱表达的性子。
他摇了摇头:“还没吃。”
芷荞说:“那我们一起吃。”
“好。”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半靠在床上,相依相偎,额头都快触到一起了。他们一人一口,慢慢吃着这碗没有什么滋味的白粥。
吃进嘴里,却像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唇齿间都是淡淡的温暖。
……
闻家。
今天是闻家二小姐闻音的生日,宴会办得很隆重,几乎把京圈上流社会的人都请了个遍,这边大院的,更是一个都不落。
连白靳都来了,跟沈遇一人一杯红酒,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唯独不见白谦慎。
闻音提着裙摆,在人群里搜寻了很久,一直都没有看见他。
一颗心,往下沉、再往下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会没来?
她又抬起腕表看了看,都快11点了。这个点都不来,基本是不会来了。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心里还有一丝期盼。
自己告诉自己,再等等,没准是遇到临时行动了呢。
是的,他这个工作,变数很大。
他一定是有事儿耽搁了。
她的脸色一点儿不差落入旁人的眼中。几个要好的闺蜜担忧地围着她,一人道:“你是在等白谦慎吧?可是都这个点了,他应该不会来了。”
另一人见闻音脸色不好,横她一眼,暗道没眼色,嘴里安慰闻音:“白家那位工作很忙的吧?兴许是有事儿耽搁了。”
闻音的脸色这才好看点,道:“他跟我说会来的。”
“那就是了,一定是有事耽误了。”
“就是,再耐心等等吧。”
几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终於把闻音给安抚住了。
不远处,白靳瞧着这一幕,嘴角有点嘲讽。
“怎么了?”沈遇问他。
“没什么。”白靳说,“就是觉得有点搞笑。”
“有什么好笑的?”
白靳抿了口酒,道:“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自己,却还是紧巴巴地贴上去,你说,好不好笑?”
也不知道说的是闻音还是他自己。
“啊?”沈遇是个单细胞生物,还真没懂他的意思。
白靳说:“我哥今晚不会来了,闻音白等了。”
沈遇才明白点,随即又不解了:“他干嘛不来啊?今天可是闻音姐的生日,往常他都会来的。”
提起这个,白靳的脸色却阴沉下来,眸光闪烁不定,没有开口。
手里的高脚杯,被他紧紧攥着。
为什么?
因为容芷荞病了,白谦慎大老远请了假回来看她,在医院离陪她,根本来不了。
这个理由可以吗?
看着闻音的时候,他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明明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还是这么偏执,自己骗自己。
多么可悲?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於,到了12点,墙上的挂锺响了起来。
午夜12点,犹如灰姑娘的魔法终於幻灭,闻音一个激灵,从自己的臆想中回到了现实。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不可置信,却不得不相信——
白谦慎没有来。
在她生日这天,爽约了!
他去哪了?
这时,白靳走到了她面前,扬起杯子跟她碰了碰,漫不经心道:“别等了,我哥不会来了。”
闻音很努力,才能维持住脸上端庄的微笑,问道:“他是不是有事儿耽搁了?没事的,一个无聊的生日会而已,来不来都一样。”
白靳轻哂一声,清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你真觉得他来不来都一样?”
闻音一滞,竟然说不出话来。
白靳冷冷一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虚与委蛇又口蜜腹剑的女人,怎么跟容芷荞比?
似乎是为了宣泄心里面的压抑和难受,似乎也是厌烦了眼前这个女人,他带着点儿报复,看着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荞荞生病住院了,我哥照顾她去了。”
说完,弯腰把酒杯放到了她面前的长条桌上,转身就走。
闻音愣在当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因为那个女孩生病了,他放下工作去医院陪她?却连抽出几分锺来一下她的生日宴会都不愿意!
一年一次,仅仅只有一次的生日会!
这一刻,她的胸腔中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像是要把她给烧光了。
她可以肯定,容芷荞是故意的!之前在服装店,她就跟她说过,今天是她的生日,她也邀请了白谦慎。
有那么巧,别的时候都不病,偏偏挑在今晚病?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一早就是她设计好的,借着生病的借口把白谦慎逛过去,让他来不了她的生日会。
枉她之前还觉得这个女孩没有心机,单纯无用呢。
原来,是狠在骨子里。
差点把她这个老江湖都骗过去了。
闻音从小就是天之骄女,是闻雄和沈怡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别说那些同龄人了,就连叔伯长辈一不敢招惹。
闻老爷子是开国元勳,闻雄又是中央炙手可热的人,沈怡更是某跨国银行的行长。这样的背景,她几乎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就好比把脸捧上去,结果却硬生生被人踩在了脚底。
渐渐的,身边的宾客慢慢离去,走马观花似的,吃饱喝足,只留下一两句不轻不重的恭喜或者感谢。
最后,只留下她一个人。
她麻木地站在大厅中央,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
直到沈怡过来,握了握她的手:“宝宝,你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着凉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天气冷了,不要穿那么好,你为了白家那小子,说不穿礼服不好看,非要穿这身。怎么样?冷了吧?结果呢,他还没来!”
李成奚说:“他也太不像样了。”
沈怡附和,抓着她的手说:“就是啊!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找一个你喜欢的,不如找一个喜欢你的。我看成奚就不错,你呢,非要喜欢那个白谦慎!”
被她这么点出来,李成奚的脸都涨红了:“伯母,您别这样说。”
“我说错了吗?”沈怡是个直脾气,又是小姐脾气,心里愤愤不平就要发泄出来,“这不,你生日宴他都不来?之前咱们还特地邀请过他呢!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这不止是在打你的脸,也是在打咱们闻家的脸哪!真以为他白家有多么了不起?”
“好了妈!你不要再说了!”闻音脸色不好看,喝道,“谦慎是公事来不了,你别说了。”
李成奚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在说谎,不过他没说什么。
沈怡头脑简单,倒是信了:“……这样啊。你不早说?其实吧,白谦慎也还可以,一表人才又年轻有为的。哎,就是你俩这性格吧……早知道,当初就多把你留在乡下一段时间了……”
“妈,你怎么又提这事儿?”闻音皱眉。这难道是什么光彩事情吗?
她刚出生那时候,他爸还只是苏州地方的一个小干部。
老爷子是个倔脾气,坚决不肯让他动用家里的人脉,就放他在小地方磨砺。就是这种教育方式,她爸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可当初,他们一家确实是很苦的。当时还计划生育,她爸妈没做好避孕措施,她妈就怀上了她,又舍不得不要,生下后,就悄悄养在别人家,直到半年后,他爸调回京城才把她接回来。
闻音向来自视甚高,这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她当然不喜欢沈怡老是提起。
沈怡却不这么认为,道:“你这么能这么说呢?你外公外婆不就是农村人?你妈也是农村户口,这有什么?”
闻音心情很差,撇下她就上了楼。
“这孩子……”沈怡叹气,却不舍得说重话,对楼上她远去的背影嚷道:“你慢点儿,踩那么高的跟也不怕摔了!”
回头见李成奚还在,沈怡尴尬地轻嗽了一声,道:“她就是这样,在外面挺成熟挺能事的,在家里就……都怪我们,把她给宠坏了。”
李成奚道:“闻音心地是好的。”
芷荞的病很快就好了,第二天就跟白谦慎回了家。
她没料到的是,闻音这日也上了门。
“听阿靳和沈遇那小子说,你病得很厉害呢,没想到今天就能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啊。”闻音站在台阶上,笑容得体。
但是,芷荞却觉得她这话不阴不阳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应。
白谦慎却握紧了她的手,拉着她进了屋,对闻音道:“昨天病得很厉害,今天早上才好一点,不好意思,昨天爽约了。”
“没关系。”闻音嘴里这么说,脸色却很不好看。
她是没想到,白谦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