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晴朗。
芷荞出去买早饭,心里还想着昨天的事儿。
“你上哪儿去?”后面有人喊她。
芷荞回头,就看到了推着单车出来的白靳。
她的兴致不大高,回了头:“没什么。”
白靳说:“你看着像有心事。”
“有心事的不是我。”她怏怏不乐的。
“那是谁?”
“大哥。”
白靳表情凝固,笑容有些僵住。
不过,他没说什么。
芷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又不是个善於表达的人,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走了一路。
这地方卖早饭的不少,可卖鸡蛋煎饼的就一个地方。走了一千多米,终於到了地方。芷荞付了钱,说:“老板,请给我两个煎饼。”
她搓着手站在冷风口,等着老板做。
低着头的模样,分外乖顺,望着铁板上滋滋冒着热气的煎饼时,眼睛里带着柔情。
白靳问她:“给大哥买的吗?”
“嗯。”
“你对他真好。”
“大哥工作很辛苦的,我们要多关心他一点。”气定神闲,看着平时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样子,其实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虽然他不说,芷荞心想,他肯定是有什么事儿。
白靳没接话,只是多看了她一眼。
煎饼做得很快,老板问她:“要不要辣?要什么酱?”
芷荞说:“甜面酱,都要辣,辣椒要很多。”
说着就笑了笑。
两个人口味都一样,省了很多麻烦,不然,一个辣一个不辣的,买回去要是搞混了,那又是麻烦事儿一件。
比如白靳这厮,半点儿辣都不吃。
白靳看她笑得甜蜜,还一个人在那边偷偷傻乐,心里有些郁结。
两个煎饼都装了塑料袋,芷荞一手一个,跟他说:“我们回去吧,阿靳。”
“嗯。”白靳点点头。
走到岔路口,却被一帮人给拦住了去路。
这帮人来者不善,有人手里还拉着棍棒,瞅着他们,其中就有上次被沈遇给教训了的黄毛、紫毛、红毛几人。
不过,来找茬的不是他们,而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青年。
“赵川?”白靳皱了皱眉。
赵川笑了笑:“是我。打了我的人,就想什么事儿都没有地过去?”
白靳说:“打就打了,你还想怎么样?”
赵川本来就是想来找个场子,拿棍子什么也就是威胁恫吓一下,让白靳给他道个歉,服个软。
谁知,他竟然应杠。
完全不按剧情走啊!
赵川怔住了,随即就有些下不来抬:“道个歉怎么了?白靳,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靳心情正不爽着呢:“我跟你讲,我就不喜欢吃敬酒。至於要不要吃罚酒,能不能给我吃罚酒,那得看你。不过,就你带的这几个——”
他手指点过去,“这些个乌合之众,呵。”
赵川彻底炸了。
本来就是少年意气的二世祖,被他这么一刺激,登时就失去了理智,也忘了来时的初衷。
加上平时就不对付,新仇旧恨一起累积,他立刻爆炸,骂了句艹就让人动手。
自己也向前面扑过去。
白靳胸腔中一直有一股火在燃烧,这帮人,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面对率先冲来的两人,他一脚踹翻一个,又拽住了赵川的腕子,甩到了一边。
赵川踉跄了几步,头磕在路边的树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他捂着额头四下一看,几个小弟面面相觑,不远处还有路人指指点点,不少人指着他发笑。
他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操了手边一根棍子就冲过去。不过,到了近前,他却打向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容芷荞。
赵川就是个混蛋,还是个欺软怕硬的。
这就是他这一刻的本能,一定要给白靳这小子一个教训。
那就拿他的女人开刀好了。
可他的棍子还没落下,只觉得手臂一震,抬头望去,白靳竟然挡在了她面前,用手接住了这棍子。
原本还算平静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了,眼睛血红。
赵川心道不好,想要开溜,却被白靳提住了后领子。
顿时,天旋地转,肚子、脸等重要部位遭到猛击,在周围人的惊呼中,他的意识渐渐模糊……
两天后。
白家。
顾惜晚犹如火烧眉毛,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我儿子我自己了解,他绝对不会随便打人的!”
“不会?都把人打断了十几根肋骨了,还不会?”白霈岑雷霆震怒,猛地把手里的茶盏掼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一地的碎瓷。
顾惜晚吓了一跳,神色惊慌,随即就是涌上心头的羞恼和关切,她瞪向一旁杵着不动的容芷荞:“要不是为了保护你,阿靳怎么会跟人打架?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扫把星!”
“你闭嘴!”白霈岑喝骂,“这跟荞荞有什么关系?要不是这臭小子平日到处惹事,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顾惜晚被他骂得低头啜泣起来:“是,阿靳是有错,但怎么能全部怪他?要不是为了救荞荞,他也不会这样,现在赵部长不肯松口,还说要告到他们中警局。阿靳要是被处分,被开除,他这辈子就毁了呀。”
说起儿子的前途,白霈岑也沉默下来。
骂归骂,对这个儿子他还是很关心的。
正一筹莫展,白谦慎从楼上下来:“开除也好。”
“你说什么?”顾惜晚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阿靳他可是你的弟弟,就算你……”
白谦慎挥手制止了她:“我的意思,不是让他被开除,还是赶在他们去报告前,提前递交调至文书。当然,赵家那边,和解是最好的,也不是不能。赵川只是断了几根肋骨,又不是死了或者瘫了,只要我们礼数到、诚意到,不是问题。”
顾惜晚停住,也不撒泼了,狐疑地看着他。
白谦慎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想让阿靳跟我一样吗?他在中警局,不过是个警卫,就算以后高升,当个武官顶天了。还不如外放出去,换个部门,历练两年,到时候……而且,阿靳的性子,也需要磨一磨。”
顾惜晚陷入了沉思,显然被他说动了。
白霈岑一番思索,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转头叫人背了礼物去赵家道歉,一面安排人给白靳去递交调至文书。
这样一直忙到深夜,芷荞忐忑不安地上了楼。
肩膀微微一沉。
她回头一看,发现是白谦慎,把手按在了她的肩上,脸上是担忧的神情。
“别想那么多了,阿靳会没事的。”
“嗯。”芷荞点点头,又有些疑惑,“大哥,阿靳去外面,真的好吗?”
“怎么,你舍不得他离开吗?”
“不是这个。”芷荞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冷,语气也有些怪。她踯躅了一下,想起杨曦曾经的提点,又想起他这段时间怪异的态度——
心里的猜测,呼之欲出。
“大哥,你是不是……”
“是。”
“……”
他目光灼灼,像燃烧着火焰,定定望着她,落在她肩上那只手如有铁铸般的力量:“我希望他离开北京,喜欢你以后不要看见他。”
“……”
“很意外吗?”
“……”
“荞荞,阿靳喜欢你。我是说真的,不是说假的。”
“……”
这个晚上,她一夜未眠。
睡梦里,有人坐在了床边,她能清晰感觉到床铺的微微下沉。然后,他俯下身,在她唇上吻了吻。
一个执着、带着热息的吻。
芷荞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这种偏执的爱,到底是爱还是占有欲?
她也喜欢他,但是,他有些作风,她实在不能苟同,却又不敢反抗。
睡梦里,他听见他在她耳边呢喃:“荞荞,我爱你……”
她心里震动,咬住了下唇。
第二天起来,芷荞顶着两个黑眼圈。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日,白靳回来了,走路都带着风。她人还在楼梯口,就听见“砰”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芷荞握紧了栏杆,往下面望去。
白靳站在白谦慎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就这么巴不得把我撵走吗?我的好大哥。”
白谦慎坐在沙发里,喝一杯清咖。
他低头吹了吹发烫的咖啡,小啜一口,头都没抬:“你离开,对大家都好。”
“是对你好吧?你是怕,怕荞荞喜欢上我?”
白靳说,“白谦慎,你看着高高在上,气定神闲,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样子,其实,你也有害怕的东西。你能玩弄一切,却掌握不了人心。荞荞确实是喜欢你,但她也害怕你,她仰慕你,也看不惯你某些行事作风。你竭尽所能想把她留在身边,到头来,其实是把她越推越远。”
“……”
“你只能撵走我,来安你自己的心。”白靳笑,笑完了,看着白谦慎,“你知道你自己也有问题,不过,却从我这儿找。”
白谦慎的神色都没变一下,仍是低头小口啜着咖啡。
但是,太过平静了,倒像是刻意维持的那样。
成竹在胸不是装出来的,他紧紧捏着咖啡杯的手,已经泄露了他的情绪。
不过,白谦慎到底是白谦慎,很快他就稳住了心神,起身放下杯子:“说完了?说完了就拿着车票麻溜儿得滚。”
他转身要走了。
白靳终於绷不住了:“我做错了什么?你想让我留下就留下,想让我滚就滚?”
白谦慎回头,正对他濯濯的目光,白靳毫不退缩跟他对视。於是,他走过去,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一声脆香,在一楼大厅里分外响亮。
芷荞捂住了嘴,就见他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白靳,一字一句说:“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竟然敢问我这样的问题!”
白靳南下这件事,已经无可转圜。
而且,他也没有停留,当天晚上就走了,干净利落,招呼都没打一声。
芷荞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天晚上看到的、听到的那一刻。
耿耿於怀,不能释解。
晚上出来倒水,路过宴会厅的时候,她隐约听见顾惜晚压低了声音的哭叫:“我后悔了!我可怜的阿靳,就这么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家,背井离乡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你儿子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儿子,处心积虑要把我们赶走。现在你还在,说句难听的,要是你以后不在了,我你们娘儿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霈岑怒道:“你这是咒我死吗?我还没死呢!”
顾惜晚骂道:“你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什么事情都不管,这个家以后改叫‘白谦慎’得了!”
“谦慎做的没错,阿靳就是被你给宠坏了。出去历练一下也好,又不是不让他回来了。”
“那他几时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一次?”
“你能不能不要胡搅蛮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