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媒婆喜帕(下) 寄秋 4636 字 2个月前

第十二章

「大娘,我知道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你既然请了媒人说媒,娶进了秀外慧中的媳妇儿,盼的不就是早日抱个孙子,让李府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这……」白白胖胖的小孙子呀!肥嫩的小手小脚,瞧得都欢喜。

「是呀!夫人,哪有娘子娶了却不理的道理,二少爷不急着当爹,难道你不急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是不催催他,这辈子可就抱孙无望了。」

厅堂里,游镇德跟李承恩正你一言我一语像在说相声似的,说服着大夫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的财路又被李承泽给断了。

不用三个月,一个月不到,西湾的三间布行,两座绣坊,已经被无心做事的李承恩搞得乌烟瘴气,哀号声四起,只差迭根稻草上去就垮了。他不管事也就罢了,底下的人还算规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横着心偷斤减两,妄起贪念。偏偏他大少爷威风得很,日上竿头才去店舖逛个两圈,假意对布内行,做了不少令人头痛的决策,然后拿走一天营收的银两。

他忘了买布要钱,只出不进,拿什么批货?

收购蚕丝也要钱,工人、伙计、绣娘的工钱,这些他一概不理,无赖地要他们上李府,找当家二少爷讨。

这事闹得不小,迫於无奈,李承泽只好收回经营权,重新整顿,这才平息了一场纷乱。

不过银子又花光的大少爷没地方拿钱,所以故技重施,想大闹一场。

只是这一回没那么顺利了。

叶妍就像一尊守着钱财的大佛,恶狠狠地盯着伸手索财的李承恩,他每扬高声音一分,她便冷笑地在他面前数铜板,边数还念着,「乞丐来要钱喽!乞丐来要钱喽!乞丐来要钱……」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是心高气傲的李承恩,他不但一毛钱也拿不到,还遭到刻薄至极的羞辱,颜面丢尽的他,气得想杀人。为此,他找来游镇德大吐苦水,两人并协议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於是,他们想到了大夫人,决定从她身上下手。

「我的孙子……」不、不行,她不能再顺其自然,儿子傻了,她可不傻,一定要有个孙子才行。

「妍姑娘是个不错的好女孩,也是李家的大恩人,让她当二少爷的侍女真是亏待了她,但二少爷实在太依赖她,反而冷落了正牌妻,这样下去,夫人何时才能抱到金孙?而且,这样久了也会引起旁人的流言辈语,夫人应该将他们分开才是。」

游锁德极力鼓吹,利用大夫人抱孙心切的心情,一再进言。

「可她救了泽儿,我不好开口……」这么做好像有点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救命大恩是一回事,娶妻生子又是另一回事,两者不能相提并论,人生有几年可以虚掷,夫人不想留下遗憾吧!」只要把那碍事的女人赶走,让姚霏霏接近李承泽,他们的大计就成功了一半。

心思单纯的大夫人频频点头,她担心自己时日无多,没法见到孙儿出世。「游掌柜这话说到我心坎里了,我真怕等不了,抱不到孙子。」她这几年常这里酸,那里疼的,身子骨不若往常健壮,老感到没力气,天气一冷就手脚冰冷,直打哆嗦,上床要睡久久才入眠。

人老了,不中用喽!她也没别的指望,就盼着阖上眼见她家老爷前,能亲手抱抱吐着奶泡的小娃儿。

「人嘛!谁无私心,好歹为自己着想一下,那个姓叶的丫头老是碍着泽弟的好事,哪天大娘要不在了,我那可怜的弟媳就要独守空房,下半辈子全葬送在咱们李家了。」

敲边鼓的李承恩不忘危言耸听,口气中带着深痛的惋惜,用着女人一生的幸福来吊大夫人的愧疚感,让她转而怜悯备受冷落的新妇。

潜心向佛的人总有佛心吧,哪受得了内心的苛责,为了彻底解决叶妍这颗大石头,他和游镇德不遗余力的下足了功夫,双管齐下向大夫人劝说。

「大少爷说得一点也没错,夫人当初急着找媒婆说亲,不就是想传宗接代,延续李家血脉吗?如今夫人还犹豫什么,真要当李家的大罪人吗?」游镇德一句「李家的大罪人」往头上一扣,少有心机的大夫人顿时心口一惊,两手微微颤抖了下。虽然李家有两个男丁可以传承香火,可为人母者谁不偏心,心总是向着亲生儿,不希望他傻傻地过完这一世。

她在未出嫁前,便是一位心地善良,品性良好的大家闺秀,从小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识世道险恶,原以为就这么跟心爱的男人共度一生,后来丈夫因她无所出而纳妾时,她着实伤心了好一阵子,老想着和人共夫的委屈。

要不是丈夫的心仍在她身上,深情不悔的爱着她,恐怕她会因妒而狂,做出令人心痛的傻事。

不过也因为这原因,她无法对妾生的儿子付出关心,每每瞧见了就会想起丈夫曾与他的娘同床共眠,内心那份煎熬让人难受。

直到这些年接近佛祖她才慢慢释怀,试着放开过去,心里才有了平静。

可是这会儿又得为她那个傻儿子操心。

耳根软的大夫人禁不起两人左一句李府绝后,右一句断嗣,一颗心慌得很,连忙唤来丫鬟,请叶妍过来商量。

「什么,你要我劝二少爷与少夫人同房?!」乍闻请求,如同五雷轰顶,叶妍一阵晕眩,心口绞痛,差点站不住而瘫软。她不是没想过李承泽终究要与别的女人共度一生,她的陪伴不过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她还是得离开他,过自己的生活。

只是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的傻气、他的率直、他每一个可爱逗趣的举动,都深深烙印在她不曾为他人进驻的心底深处,纠结出一团密不可分的情意。

她对他动了心,喜爱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也许是他太依赖她,她也太享受他的依赖,於是让她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是有妻室的人,而她只是他生命中的过客,等段名和可故找到药引归来,也就是两人分离的日子。

「妍姑娘,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能等多久呢!原本指望泽儿给我送终,可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子……唉!自个儿想想都心酸。」她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夫人别尽往坏处想嘛!你是菩萨的弟子,吃斋念佛的,老天爷会保佑你长命百岁,活到你自己嫌腻了为止。」她才心酸好不好,为人作嫁好些年,却连自己都嫁不出去,该哭的人是她。

第一次觉得沮丧的叶妍欲哭无泪,心里明明搁着一个人,却不能让对方知道,还得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安慰好命到无病呻吟的老人家。

深居简出的大夫人哪晓得她口中可怜的媳妇儿,其实是包藏祸心的红颜祸水,不仅心向着别人,还想害死她的独子。

可是口说无凭,她拿不出证据证明少夫人确有异心,除非她真再一次有举动想毒死自个儿的丈夫,否则任她说破嘴也难以取信於人,反而落个污蔑人的恶名。

「你就别逗我开心了,我还能不知道自个的身子骨吗?哪天佛祖来招我,不也去了。」人的生死不就那么一回事,两腿一伸,气没了,也就上了天当神仙。

「夫人,瞧你说的呢!真要把妍儿给吓着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二少爷傻归傻,可是添不了乱子,有我看着他,你不用担心。」他敢在她眼皮底下出事,那才该千刀万剐。

闻言,李夫人露出苦笑。「说句不怕得罪你的话,有你在我才抱不到孙子,泽儿他事事依着你,一步也不肯离开你,那他什么时候才能跟他媳妇圆房?」没在一起怎么生孩子,难不成要新媳妇抱颗蛋,假装有喜。

「呃!这个……不急嘛,等二少爷的病好了,你要几个孙子都成。」一说到床第事,未经人事的叶妍尴尬地红了脸蛋。

虽说她是为人作嫁的媒婆,也送过不少新人入洞房,可一提到闺房内的事,还是难掩羞色,没法大剌刺地谈论。

「你不急我急呀!瞧我这头发都白了大半,还有多少时问等泽儿回复以前的样子,也许他这辈子就这样了,再也好不了。」她可怜的儿,生了个病就傻了。

因为有心人的隐瞒,大夫人一直到今日此时,仍不知道亲儿是遭人下毒,还以为他是得了风寒,连日高烧不退,这才伤了脑子。

「不会好不了,名医段大夫已为他寻药去,不假时日,他便会带着药回来医治二少爷。」叶妍有些恼意,稍微扬高了音。

老和她针锋相对的李二少不可能一辈子当个傻子,而且他也不傻,只要找对大夫用对药,他一定能康复,不再受毒害。只是,她心里也很矛盾。以前的李承泽和现今的李承泽是同一个人,但是前者令她痛恨,厌恶地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老死不相往来,省得心烦。

而后者也一样令人心烦意乱,只不过她的心烦是出自在意,对他越来越深的依恋,讨厌的感受不见了,只剩下身不由己的爱意。

她怎么比她激动?大夫人被情绪波动的叶妍吓了一跳,手心按着胸口。「医得好是最好,可我总得做最坏的打算。」

「夫人……」

李夫人举起手一阻,要叶妍听她说下去。「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就是想抱抱孙子,我儿子这门亲事是你牵成的,你也想看他们有个美满的未来吧!」

「我……」她语滞了一下,内心挣扎万分,小小的酸气由胃袋里冒出。「看来夫人很中意少夫人这位媳妇。」

引狼入室,她识人不清,是她的错呀!

「无关中不中意,只要能生下我李家的孙子,我都会好好的疼她。」李家有了后,她才能了无遗憾。

「那你与少夫人相处过了吗?你觉得她的为人如何,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语带暗示,想提醒大夫人多注意一下媳妇的言行举止。

「你媒合的对象我还有什么不放心,我信得过你,何况咱们也不好挑剔人家,她肯委身下嫁我那傻儿子,我感激都来不及,还计较什么。」

以前是儿子眼界高,他挑人,没一个看得上眼,终身大事一拖再拖,拖到虚长了二十六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没个伴在身侧。

而今是人挑他,他没得拿乔了,只要对方不嫌他,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家,她就谢天谢地了,不敢有太多奢望。

心细的叶妍从她感伤的话语中听出一丝憾意。「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相得准,二少爷这亲事赶得急,难免有些疏失,赶着为你送媳妇却没来得及看她人品……」

她故意留个话尾,让大夫人接下文。

「哎!说起来也没什么不好,是我看她老是气血不足,一副没睡饱的样子,於是就叫她不用刻意起早问安,多睡一会儿……」只是没想到她日日睡到过午才起床,晨昏定省也免了,整天没见到人是常事,偶尔遇到了也爱理不理的扭过头,当做没瞧见她这个婆婆。

这些话她不好向外人明说,家丑不可外扬。

「……哎呀!别提这些小事了,我这就拜托妍姑娘,拉我那傻儿子一把,让他早点为我李家添个娃儿,夫妻和乐。」

「呃!这个……」她一径干笑,心里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