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蛊毒的后遗症是我可能会丢了所有的记忆,也就是我可能忘了你,我不愿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宁可失去生命也不能没有她。
「阿泽……」他怎么老是想到她,这份情债重得让她好想哭。
「不要紧,段大夫说这蛊留在体内不伤身,不取出也无妨。」既然不伤及人命又何必冒险,这是他的选择。
「是这样吗?」叶妍稍稍的放下心。
「倒是你,说说看这段日子你有什么奇遇,尤其那件包不住你丰腴胸脯的布料是什么,哪天做几件来试试……」
「啊!淫魔,你是采花大盗,居然对姑娘家的肚兜感兴趣,我告诉你……」
叶妍笑着跟他说起这段时间她在另一个世界的所见所闻,有在天上飞的大鸟,和在水里跑的车子,说到激动处,她眼泛泪光,有点感伤不能和在那里结交到的好朋友道别……
黑夜。
失去金援的李承恩,以及被断了财路的游镇德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再聘请杀手,由於几次借由他人之手却都失败,两人商量后,决定自行下手。
於是他们以饯行为由设下鸿门宴,在李承泽的杯子里抹上剧毒,而酒本身无毒,他们胱筹交错,热络的共饮一壶酒,祝他一路好走,不再为情伤神。
是呀!一路好走,最好走到黄泉路上,从此人鬼殊途,再也不相见,李府的财产就由他们二人瓜分。
早已得知两人阴谋的李承泽假意配合,酒一入肚便做出不适的神情,以内力逼出汗水,彷佛中毒一般腹绞剧痛。
以为诡计得逞的李承恩和游镇德喜不自胜,不再掩饰的露出狰狞面目,当他仍是傻子般的大肆嘲弄,甚至咒他早死,不要再留恋人间。
「总算可以除掉你这颗绊脚石,你碍着我的路,早该被移开了。」李承恩高兴的说,这傻子活着碍事,从以前就让他很不舒坦。
「为什么,我们是亲手足,为何你要下此毒手?」心痛万分的李承泽悲切的问,眼中仍有盼他回头的些微希望。
「你还敢问为什么,这些年我有哪个地方不如你,就因为我是小妾所生,爹的眼光从来不放在我身上,他眼中只有元配妻子所生的你,把你当成宝一样的栽培,却无视我的存在,你要我怎么不怨、不妒、不恨。」在李家,他根本是一条多余的狗,养着他是因为不缺这口饭。
他的娘亲并不受宠,一生下他后便遭到丈夫冷落,虽然她一生要强蛮横,可惜在地位阶层鲜明的李府,妾室的身份只比服侍人的奴婢高一些,说出的话一点份量也没有,对他的前途毫无帮助。
一提起过往,李承恩就恨得牙痒痒,不甘和僧恨一涌而上,他从不认为自己有错,要是长年无孕的大娘未生下一子,那么他和他娘便会受到重视,会被呵护有加,谁还敢瞧不起他们母子。
偏偏多了个李承泽,硬是抢走他该有的风光,打他一出生,他这应该受宠的长子便被打入冷宫,再也没有享受过一日天伦之乐。这是谁造成的,还不是高高在上的二少爷?他居然问得出口为什么,非要他当一辈子窝囊,看人脸色过活的大少爷吗?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也许爹对你是有几分疏忽,可是该你的他从未少过,让你不愁生活啊。」他过的日子衣食无虞,比起一般人好得太多,只可惜他贪得无厌,认为所有人都亏待他。
李府能有今日的荣景不只是先人余荫,若不懂守成,只知奢糜玩乐,一样会坐吃山空。
「少说大道理教训我,你永远也不知道遭到亲人漠视的感觉,那种需要人肯定的孤寂和落寞,是你无法感受的。」他才应该是爹眼里的骄傲,而非眼前这个白发蓝瞳、似人非人的妖孽!
其实李家祖先在数代以前,曾与一名外邦女人相恋,当时那名女子有着一头美丽银发,以及湛蓝双瞳,美得有如画中走出的人儿。
可惜后来她无法接受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便在产下一子后随父返国,从此断了音讯。这些都记载在李府的族谱中,因此李承泽的白发蓝眸并非妖魔附身,李老爷也从未怀疑他非亲生子,一落地便备受疼爱。
「大哥……」他真有那么多怨恨吗?
「别再假惺惺的喊我大哥!看在你快死的份上,我老实的告诉你,你会变傻也是我下的蛊毒,可惜没毒死你只把你毒傻了……」老天不会一直帮他,也该换人转转运。
李承恩眼见他将死,李家庞大财富即将到手,便得意忘形地把和姚霏霏的丑事也一并说出,连同他们原本合计在新婚夜害死他的计谋也毫不保留的说出,口沬横飞地道尽此时的快意。
不过心思较缜密的游镇德不像李承恩一般大放厥词,他总觉得事情顺利得太诡异,似乎有双冷冽的眼始终盯着他的后背,让他不太放心。
「够了,别说太多,有些事就让它永沉湖底,不用说得太白。」为什么他背脊发冷,有股寒颤感?
李承恩悴了一口。「怕什么,死人还会开口喊冤吗?让他当个明白鬼有何不可,连同燕海山庄的黑衣人也是我们收买的杀手,就是要杀你,可惜……」李承恩话说到一半,桌上的油灯忽地晃了一下,一阵阴气森森的冷风从屋外灌入,原本平静的树影突然剧烈的摇动,拍打窗棂。
蓦地,一道长发披散的女子身影在窗外来来回回飘着。
「就是你们害死我的,你们还我命来……」拉长的回音回荡在空寂的风中。
「你……你是谁……」
作恶多端的恶人通常无胆,心中有鬼,不只李承恩吓得直打颤,连一向冷静深沉的游镇德也白了脸,瞬间手脚冰冷。
「听不出我是谁吗?你们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连摔下悬崖,粉身碎骨的我是谁也不晓得,你们好可恶呀!」尖细十指往前一戳,显示出「亡者」有多愤怒。
「不……不是我害死你,是……是他说斩草要除根,不能留下你……」怕女鬼索魂的李承恩忙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颤抖的指着游镇德。
「是你……」女鬼一转向,点向主谋。
游镇德眼一眯,故做镇静。「大少爷这话说差了,我不过是替人跑腿的小喽罗,没有你的同意我哪敢自作主张,何况二少爷一死,你是最大的受益者,与我何干。」
「原来你才是……」幽幽的鬼声再度转向快吓死的李承恩,似要拿他抵命。
「不、不是,不是我!全是他煽动我的,我只要李家财产而已,没想过要害死人。」他赶紧撇清。
女鬼不耐烦地摆动雪白长袍。「我不管是谁害死我,我在悬崖底下好冷好冷,河水冲刷我的屍骸,我要『一个』伴来陪我,你们谁要来……呜呜呜……」
「他!」
「他!」
一听到令人寒毛直竖的鬼哭声,两人互相推诿,指着对方才是该死之人,你推我,我推你的,只想保全自己。
毕竟贪生怕死是人之本性,谁愿意一命呜呼,没法在人间享福。
「哎呀!笨死了,你踩到我的裙子,我怎么飞得起来。」窗外传来一声娇脆的喝斥,原本以为女鬼讨命,必死无疑的李承恩、游镇德蓦地怔住,神色由惊惧转为狐疑,瞪大双眼往外看。掉下悬崖的叶妍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河水湍急危峻,身怀武功的大男人都死於非命,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但那清脆的嗓音确是为她所有,而且声亮有力,充满精神,怎会是一个已死之人才有的缥缈虚声。
答案很快地在他们眼前揭晓了。
「没见过女鬼呀!一个个坏事做尽、害人无数,怎么还没得到报应,活着害更多的人吗?」叶妍忍不住呸了两人一口痰。
「你……你没死?」
望着攀窗而入、穿着白袍的女人,两双震惊的眼珠子几乎睁得快凸出眼眶。
「你们没死,我怎么好意思先去等你们,看看你们谁的罪孽深重就先送他下地府吧!」她戳,她戳,她戳戳戳……
玩上瘾的叶妍做出鬼戳人的动作,装了假指片的十指一戳一缩,一戳一缩的。
「你明明掉下去了……」怎会死而复活?
「我命大呀,老天保佑我咩,他说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人,若未绳之於法、得到报应,祖这个老天爷也白做了,要我代替訑惩罚你们这些心狠手辣的大坏蛋!」
「你骗了我们……」不对,她没死,那也就表示他们……中计了?
脑筋转得快的游镇德立即察觉有异,他飞快地转过身,看向应该中毒身亡的李承泽。
「妍儿,别玩了,把指甲卸下来,小心戳到自己。」这玩性还真叫人拿她没辙。本来没有装鬼吓人这段安排,但是失踪月余归来的叶妍很不甘心,她掉落悬崖的惊恐余悸犹存,要不出出这口气,怎能消她一肚子火气。
宠她如命的李二少当然没第二句话,她想做什么就由她去,还剪下两撮白发给她贴在颊边,加强阴气迫人的惊悚感。
而他要做的,不过是假装中毒,让人顿失戒心。
「你……你没中毒?」惊喊出声的李承恩跌坐在地,骇然地看着自家兄弟抹去唇畔黑色的毒血。
「你真那么希望我死吗?」幽然一叹,饱含着失望。
「你不死,我永远也没有出头的一天,你为什么不死!」他不该活着争走他的一切。
「难道非要闹到亲者痛仇者快、家破人亡你才称心?」他到底在想什么,横竖是一家人,何必赶尽杀绝。
「对,只要你死了,李家的财产就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可以跟我争,跟我抢,全都属於我。」金银珠宝垂手可得呀!就差那么一步。
「就算你全部拿走也留不住,以你好高骛远,短视近利的心性,给你再多的钱财也枉然,你依然会在一年内败光。」不知珍惜的人只会一再落空。
「那又如何,家产在我手中败光了我也高兴,至少你也两手空空,看爹再怎么偏袒你。」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拥有,这样至少他还甘心点。
反正没人指望他长进,全都睁大眼睛看他失败。
「把自己逼到绝境又能得到什么,你要我怎么饶恕你?」李承泽摇摇头,亲者痛仇者快,他的路越走越偏了。
李承恩毫不在乎的扬起下颚。「少说废话,你能拿我怎样,难不成要我赔命不成?」
他一副谁也拿他没辙的模样,老神在在的挑眉一睨,既然李承泽人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拿什么要他伏首认罪。
「将你送官严办。」这是釜底抽薪的唯一办法。
「什么?」
李承恩还想耍狠,可是手臂都还没举起来,数名官差突然大阵仗的走入房内,意欲拘捕犯罪之人。
他和游镇德哪有可能乖乖束手就擒,他们互使眼神,冲向官差做困兽之斗,李承恩趁其不备夺下其中一人的配刀跑出屋子。
他仍认为自己没错,是老天不帮他,刀子一举高就想砍杀碍事的人。
殊知,一道天雷轰然而起,直劈向高举向天的刀尖,他整个人一阵颤抖,随即焦黑一身,倒地不起。
什么怨,什么恨都没了,他应了自己对姚霏霏所起的誓,死於雷击之下。
而游镇德也因为脱逃不及,被两名官差压倒在地,脸色灰败地再也无法加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