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娄姬帮你瞒下了不少事情。”
“我让她这么做的,还望父亲不要见怪。”
这种行为很僭越,但许元知道这老爹不会在意,也便直接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想把外公放出来。”
“可以。”
“我前段时间去见了外公,他已经没有再恨.啊?”
话说一半,许元忽然抬眸,冲疑着问道:
“父亲你这就同意了?”
“你这么做,自有你自己的判断,不必与为父解释。”
许殷鹤啜饮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琼浆,漆黑眼瞳中带着一丝追忆,轻声道:
“方才为父已在墨隐阁中吩咐过他们。”
这老爹吩咐了什么?
不言而喻。
大概率是让娄姬等人最大程度的服从他的命令。
可,这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见到许元冲疑的神色,许殷鹤轻声解释一句:“重大的事情,他们依旧会通报为父。”
许元立刻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这老爹是准备直接交接权力准备后事了呢。
只是提前监国那便还好。
不过比起当朝太子那种象征大於实际的监国,他这边的实权明显要大上一些。
心中思忖着,许元忽地问道:
“父亲,我在入京之时在帝安城北只见到了李诏渊的军队,我们的黑麟军和武成侯北封军.”
“这是圣上的意思。”
许殷鹤不疾不徐的说着,瞥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北境三洲叛乱已平,但依旧需要人驻守。”
许元沉默了一瞬,低声道:
“圣上这是真的准备让李诏渊继位?”
许殷鹤抬眸瞥了一眼,问:
“圣上的意思,为父不清楚,但你现在依旧想杀他?”
“.”
沉默。
老爹曾经问过他这问题,
那一次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但这一次,
这个问题让许元忽然陷入了沉默。
当初看到那份内参,看到李诏渊联合万药宗以疫病祸乱北境万万黎庶为台阶,那种恶心感让他几乎让立刻将李诏渊杀之而后快。
但现在.
许元发现自己已经变了。
变得冷血了好多好多。
万万庶黎的死,比不上李君武一人的恨。
许殷鹤看着沉默下去的三子,轻轻将一份卷宗摆在了许元的面前:
“这是娄姬带回来的卷宗,关於李诏渊的。”
见三子没接,许殷鹤便用平静语气陈述道:
“李诏渊用一载有余的时间便斩去了和宗门的一切联系,万药谷被他屠了,一切证据尽毁,而宗门的十万精锐也已然在战争中归心。”
“.”
许元听到这话,下意识抬起了眼帘。
万药谷不是傻子,宗门更不会是。
前者必然会防备李诏渊抆去自己的劣迹,做出各种反制手段。
而后者的问题则更大。
士卒将领的忠心、军阵的功法、十万大军的吃穿用度粮饷丹药,以及那些兵卒们的家人亲朋都是不确定因素。
而这些,还都是许元在一瞬间想到的,李诏渊现实所要解决事情的只会更多。
这些问题如同线团一般的纠缠在一起,但李诏渊却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其编制成了一件自己的甲胄。
雨打窗棂淅沥。
许元将杯中的香凤琼浆一饮而尽,轻声道:
“我大概理解为何皇上会看中这家伙了,看来他真的从地狱里爬上来了。”
许殷鹤如此评价:
“李诏渊的手段,不弱於当年的李耀玄。”
听到如此之高的评价,许元下意识瞥了一眼城北的方向,呼出一口浊气,摩挲着光滑的杯壁:
“父亲,爬上山巅的路很难走,但滚下去,应该会很快。”
光线暗沉,雨幕淌下房檐连成珠帘坠落。
许殷鹤看着眼前的三子眼中的幽冷,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
“虽未带兵,武元也奉旨回京了,现在应当在宫中。”
许元略微蹙眉,思索着问: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李清焰不应当入京,李耀玄若真的想用她,那便应当让这裹胸公主也领兵驻扎在京畿附近。
“兴许是为李诏渊铺路,也兴许是为了别的什么,李耀玄现在的想法,为父已然彻底看不清了。”
许殷鹤一边答着,一边侧首望向山巅的宫殿,沉声低语:
“长天,九龙山曾是一座火山,现在这座火山快要爆发了,你若有什么想做的,便尽快去做,李耀玄的时间不多了,皇族应该很快便会有动作。”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先下手?”
许元看着眼前面若古潭的父亲。
他有些不理解。
《沧源》中的皇族没有任何存在感,每一条时间线上都被相府清洗掉了。
而很快,
眼前的黑袍中年人便给了许元答案:
“为父方才已经说了,长天你给予为了为父更多选择的豁余,不到万不得已,皇族必须是盟友,仅靠相府,支不起这将倾的大厦”
“.”
茶水已凉,酒液轻摇。
许元试探着问:
“可是因为那温姓女子?”
许殷鹤眼神瞬间凌厉,缓声问:
“看来她与你说了一些事情。”
许元颔首,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词,简明扼要的说道:
“她说,她意欲伐天,所以才需要得了这天下。”
此话落下,
许元以为眼前的老爹会不以为意,但许殷鹤却在这时微微垂下了眼帘。
偌大书房,除了秋幕落雨滴答,便再无他响。
不知过了多久,许殷鹤才悠悠的呢喃道:
“.意欲伐天,原来是这样么。”
“.”
许元看着这老爹的神色,试探着问:
“那女人没有说谎?”
许殷鹤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笑道:
“长天,探查为父。”
“.”
许元冲疑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照做了。
以前修为不够,灵视所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但现在他已蜕凡,这老爹虽是圣人应当也能穿透,而且既然他老爹都这么说了,现在肯定是不设防的。
灵视探出,扫向对面的黑衣中年人。
下一瞬,
许元瞳孔猛然一缩,略显呆滞的盯着对面这位含笑的中年男子。
这一刻,他脑子里的思绪变得很杂,但这些杂乱最终都归於了一件事。
为何眼前的父亲会说自己最多只能再活二十载。
大炎宰相许殷鹤那无药可医的天疾不是其他,
而是他的修为,
那不受控制,不断上涨的修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