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回头望去,追兵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长出一口气,打是肯定不会去打的,如今人家有援兵,只要打起来,短时间内不结束战斗,那敌人肯定会越来越多。
那家伙各种手段极多,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把他和大鬼打死,可僵持是肯定没问题的。
赶紧先跑路为妙。
进入一个本地地只的神国,不见追兵来,余子清心里大概有谱了。
那些不是地只,没有被限制在领地的强者,也没法随随便便的破开地只的神国随意进出。
他们应该也是需要走正常的进出口,才能在地只的神国和正常世界直接穿梭。
正常情况下,唯一能正常穿梭的,应该就是那地只神国的拥有者。
考虑到各地祠堂之类的地方,都是暂时没法被纳入地只神国的,这个东西估计是非暴力情况下,外人唯一一种潜入潜出的方法。
丙**他们估计也有类似的方法,可以潜入到地只神国内。
余子清看着手里面目全非的祠堂,内核保存的很好,就是为了保存的好,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奇形怪状的。
可惜余子清不会炼制法宝,也不知道怎么在不伤到祠堂的情况下,将其变小,化作一个法宝的核心。
若是能化作戒指大小,应该也还能维持丈许范围内的隐藏。
这么一直扛着一间脆弱的屋子,也不是个事啊。
万一在地只神国里被损毁了,那就很容易被人瓮中捉鳖。
余子清蹲在地只神国的边境,等了足足三天,顺便还跟老羊联系了一下。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你可以注意下,有没有人从牌楼里出来。
我虽然觉得那些人是在忽悠,可理论上似乎还是有那么点可能的。
毕竟,这里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封印。
还有,又没办法,可以让那祠堂缩小点,化作一个小法宝,方便携带的。”
“有。”老羊立刻给了确定的回答,然后卡了好半晌,才刷出来下一句。
“但是你没有炼气,都没法用。”
“说了跟没说似的,炼体和炼神,就没法炼器了么?我修炼神可是还有火焰在身的。”
“别想了,你的火焰压根就不是炼器用的,放弃吧。”
余子清离开七楼戒指,没有继续跟老羊扯皮。
回头就去找点方法,看看从哪搞到一个灵火,然后再搞到一种不炼气,也能正常炼器的方法。
炼神修士应该有很多,只是他这个炼神,本质上是修饿鬼道,寻常方法八成也没法用。
所以,真是活该炼气修士容易被针对。
只要把炼气修士针对了,不但绝大多数的法门都没法用,而且还直接针对了修行相关的方方面面。
炼气修士方方面面的适应性和拓展性,都是最强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不过,短时间内,余子清是没打算炼气了。
炼体加炼神,就已经牵扯他太多精力了。
还有,炼气修士不好隐藏。
等什么时候,他炼体九阶,基本很难被打死了,再说炼气的事。
三天时间之后,余子清扛着祠堂,顺着脚下这个地只神国的边缘,一路溜着边,绕行到另外一边。
穿过了地只神国的边界,悄悄探头看了一眼,确认没问题之后,才悄咪咪的溜出来,收起了祠堂,在地面上赶路。
体修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余子清身上一点真元波动都没有,只要收敛气血,修士的大范围感知里,他很难被发现。
一些探查秘法,他的存在,也不会引起共鸣。
若是他还有隐藏的秘法神通,那就更容易隐藏了。
这种先天优势,炼气修士比不了,不过炼气修士之间,经常会有那种套娃破解。
你破解我的隐蔽法门,我破解你的破解法门,你再破解我的,互相套娃,目测这种活动,应该不会有结束的时候。
至於体修,余子清一直觉得,也有很大可能是因为,那些正统炼气修士,看不上这些苦哈哈,懒得抽出本就不多的精力来针对体修做什么。
目前的估计够用了,也有可能等以后锦岚山的体修,经过里长的考验,让他们出门之后。
那些家伙,才会抽出一些精力,去想想怎么加强针对措施,对付这些苦哈哈。
就像现在外面针对地只的手段,除了神朝朝廷之外,几乎没有。
想要杀地只,只能强杀,基本没有特别针对的手段。
所以,余子清现在想要弄死地只,除了下毒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而下毒,也就第一次好用,后面估计也不会太好用了。
顶多是当一颗老鼠屎,去坏一锅粥。
行走在荒野上,不见一个人的踪影,偶尔看到天边有遁光出现,余子清都得先躲起来。
他一路赶往丁卯城,既然是当老鼠屎,那也要发挥到最大效果。
还有什么地方,能比丁卯城更合适的么?
兑皇不是转修香火之道么,那就去送他一份大礼。
不过中间,可以在别的地方搞搞事,先引来点人。
在荒野里奔行数日,余子清再次看到一片荒废的建筑群时,拿出了祠堂,悄咪咪的进入到一个地只的神国。
这些地只要说有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离开了封地,力量就暴跌九成以上。
没有了加持,没有了根基所在,很容易暴毙而亡。
余子清进入其中,这里是一个土地的神国,其内不出意外,依然是人声鼎沸,全部都是食香人。
余子清扛着祠堂,在土地庙外蹲了一夜。
今天应该不是敬香的日子,来土地庙的人不多,食香人都是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等到太阳升起,那些食香人都回去休息的修士,土地庙的神台上,土地也重新化作了金身神像,高坐神台,进行休息。
余子清瞥了一眼大鬼。
“等下你控制住……算了,你用你的力量将这里笼罩,别让人发现这里的异常,没问题吧?”
“这个倒是没问题。”
余子清让大鬼扛着祠堂,飘在土地庙上方,他手持一个秽气桶,身形化作一发炮弹一般,轰响了土地庙。
一击长矛拳轰出,当场轰碎了土地庙的屋顶,他从天而降,在那土地神尚未从金身神像状态恢复过来的时候。
余子清一声大喝。
“尝尝正常人的力量!”
随着话音,那秽气桶便直接扣在了神像的头上。
庞大的秽气和毒素倾泻而下,与神光碰撞,不断发出滋滋的声响。
浓浓的秽气,当场将土地庙淹没。
余子清没管结果,扣上秽气桶便赶紧跳出了土地庙。
看着秽气从内而外将土地庙淹没,那浓郁的秽气之中,神光还在挣扎,迸发出道道雷光。
秽气桶当场炸裂开来。
余子清飞天而起,躲在祠堂笼罩的范围,大鬼一脸惊悚的看着余子清,手上的动作也随之调整了一下,将笼罩屏蔽的范围扩大了些许。
余子清看着土地庙内,怒吼连连,神光慢慢的湮灭,邪气、煞气开始滋生。
一个面目扭曲的邪神,伸出一只利爪,撕开了秽气,从土地庙里冲了出来。
只是他身上,秽气侵染,呼吸之间,都有秽气在不断的吐出,他身上的力量剧烈波动,忽高忽低,那土地庙上闪耀的神光也渐渐暗澹。
那土地庙的侧面,一部分建筑,便彷若在极短的时间内,经历的岁月的洗礼,不断的风化坍塌。
哪怕秽气其实一点味道都没有,余子清还是忍不住捏着鼻子后退了一段。
大鬼更是面色如土,悄悄的将其力量笼罩的范围,再次扩大了一点点。
余子清拿出一个新的空秽气桶,将四散开来的秽气,重新收拢起来,而后一跃而下。
双手抱拳,一起猛锤,锤在了那邪神的头顶。
彭的一声,邪神的身子腾空,脑袋直接撞击到土地庙内坚硬的地面上。
余子清伸手一翻,根本不给他机会,拿出了**刀,手化作一道残影,顺着那邪神的后肩裸露的血肉切入,将其双臂双腿,全部给切了下来。
力量本就近乎耗尽的**刀,如同骤然活了过来一般,贴着一只断臂,鲸吞那断臂之中的力量。
短短几个呼吸,断臂便化作了各种残破血肉堆砌而成的烂肉,洒落了一地,飞速的腐朽,化作飞灰。
**刀上光辉闪烁,如同在吞咽呼吸一般。
这神朝法宝,此刻显得极为邪性。
但是好用。
这锦衣卫大狱内的拷问法宝,是少数拿出了神朝疆域,威能不减的神朝法宝。
这**刀若是有合适的补充,法宝的威能可能比在神朝之内还要强。
地只,绝大部分都是没有肉身的,那神像金身,就是他们的肉身。
他们的本体,更像是鬼物,只有魂,没有身。
恐怕宋承越的那些手下,都从来没机会用**刀切地只吧。
**刀吞噬了地只的一部分神魂,这可比拷问那些犯人带劲多了。
余子清眼看那**刀吃饱了,竟然还有能吃下去的意思,便将这邪神剩下的一臂和双腿都喂了**刀。
**刀吃掉里面被切下来的魂体,留下的肢体,便化作烂肉,灰飞烟灭。
刀身之上,光晕一涨一缩,力量还在不断的攀升,余子清哈哈一笑。
“你跟着我,算是跟对人了,在那破地方,可没有这种机会。”
地面上躺着的邪神,恍若没有皮肤的怪物,全身上下,都是各种血肉堆砌而成,便是那颗脑袋上的双目,都能看得出来,明显不是来自於一个人。
邪神挣扎着想要做什么,可是却只能躺在那里,跟个蛆一样蛄蛹着身子。
“滋味如何?你估计很久都没感受过这种来自於凡人的力量了吧?
那些人全部变成了食香人,不食五谷杂粮,只食香火气,怕是也不会再有污秽之物了吧。”
“你到底是谁?”邪神的嘴眼歪斜,一只眼睛还在瞪着余子清。
“我是来自於凡人之中的战神,人送称号吕布在世。”
“邪魔外道,乱世妖邪,你要杀就杀,早晚你会不得好死。”邪神歪着嘴,还硬气的不行。
只是这话说出来,让余子清感觉怪怪的。
搞的他好像成了反派。
“我是妖邪,那你是什么?”
“我乃陛下敕封,朝廷颁发了符召的地只,保一方平安的土地。”邪神梗着脖子,很是骄傲。
余子清叹了口气,将对方扶了起来,让其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余子清蹲在他对面,指了指他身上的血肉。
“在我看来,你这种,收受血肉,用来填充自身金身的,才是邪神,你觉得有问题么?”
“有何问题,我以身镇压妖邪血肉,将其净化,也是保一方平安。”
“好,这些先不说,我就问你,在地只肆虐之前,你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么?”
“天灾**,饿殍满地,人命如草芥。
是陛下痛定思痛,大力改革,敕封地只。
这才有了当今的安稳。
只是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乱世妖邪,不甘我大兑如今的安稳。
时时出来祸乱天下。
你要杀就杀,我死不足惜,只求你别去祸害此地平民。”
余子清的神情颇为复杂。
这土地康慨陈词,义正言辞,意志坚定,是真的觉得他在做好事,是走正确的道路。
“你担任土地多久了?”
“一百一十年。”
“一百多年了,你领地里的村子,镇子,有什么变化么?”
“一百一十年,我封地之中,十三万人,无一人横死,无一人寿终而亡,安居乐业。”土地对这个成就很骄傲。
“那六畜人丁,可还兴旺?出生的婴孩多少?”
“都不用种植五谷杂粮了,自然也不用耗费粮食饲养牲畜,出生婴孩的确是个问题,已经一百多年没有过新生儿了。
我能时刻注意着此地情况,却也辜负了朝廷期许。”
土地的底气没那么足了,似乎他是真的觉得这是他没有做好。
“你自己睁开眼看看,你真不觉得,此地已经犹如鬼蜮么?”
“你这妖邪,休得胡言乱语,何为鬼蜮,之前的世界才是鬼蜮。”
“那你有想过,纵然那些食香人,能活二三百年,甚至四五百年,可是他们全部寿尽而终之后,还有人给你敬香么?”
“这只是我的问题,别的地方,都是安居乐业,人丁兴旺。”
余子清觉得,自己是肯定没法说服对方了。
站在他的角度来看,现在这死气沉沉的世界,的确比以前好。
活的更久了,不会被饿死,没有天灾,没有**,地只监察天下,一切都非常安稳。
若是没有他们这些旧世界的妖邪来捣乱,只会更好,更安稳。
但余子清睁开阴神的双目,看到的却是死气沉沉的世界。
那些面色青白,像似活人,又不似活人的食香人,都沉寂在当下。
他们都觉得力量更强,活的更久,是好事。
却没人看到,埋在这一片青白之下的是什么。
余子清只看到了死寂和灭亡。
不只是他们,整个世界,都彷佛挂上了倒计时,在这片安稳之中,一点一点的灭亡。
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的,完成了一次超大规模的洗脑。
看起来是绝大多数人的选择,实际上还是那极少数人的选择。
这比当初余子清遇到的白阳邪祀还要恐怖的多。
因为这里的人,都有自我意识,便是遇到的这个土地,都坚信自己正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这种绝望和恐怖,简直让余子清感觉到窒息。
若是当年这最后的大兑没有被封印,一千年以内,绝对会灭亡的非常彻底。
自下而上的那种灭亡。
余子清看着眼前,如若血肉堆积而成,如若邪神,满身邪气的土地,轻叹一声,放弃了劝说。
“好,你觉得你是对的,我是妖邪。
但是在我看来,包括兑皇在内,都是步入邪道的妖邪。
若是我未曾见过上古之前,神只临世,威压天下,人不如狗,只是一个香火机器的世界。
我还真可能会觉得,你说的有理,这只是选择问题。
只是不同的道路,不同的选择,你们选择香火之道,也无可厚非。
但我见过,我亲眼去看过先烈的悲壮,见过他们为此奋斗一生。
那此刻,便不再是选择的问题,而是不容动摇的立场问题。
你说我是妖邪,那我便是妖邪。
你威武不能屈,那我便不杀你,我要带着你,让你亲眼看着。
看看我这妖邪,要去做什么,我要让你活着看到最后的结果。
到那时,我会再问你一次。”
余子清毁其金身,封其地只之魂,就这么带着他,当他看着。
余子清将其带出了地只神国的范围,瞬间,便见那土地身形,变得飘飘忽忽,如若失去了根基。
他本就受伤严重,又被秽气污染金身,此刻力量一落千丈。
跌落到区区一两阶的力量,哪怕余子清不利用手里的法宝将其封禁,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土地失去了肉身,力量暴跌,化作一个飘飘忽忽的老者,怒视着余子清,一脸刚正不阿的样子。
但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能被余子清带着。
余子清一口气憋在胸口。
若是正儿八经的邪神,他杀了也不会有丝毫手软,甚至这土地直接杀了,他也不会犹豫。
他胸中有一口气,这次说什么,都要杠赢。
他杠不赢这个土地,便杠不赢这天下人。
杠不赢这鬼世道。
杀人最简单,但有些事,不是杀人就能解决问题的。
余子清带着土地,也绝了再去其他府城皇的领地捣乱的想法,直奔丁卯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