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啊,我是个魔头啊,现在这算什么事啊,大哥你救救我啊。
我感觉到了,再拖下去,我会死的。
只要生出来这个东西,我肯定会死的。”
自在天也是一脸惊悚,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大人,我也感觉到,再继续下去,不用生下来,我就得完蛋。
那胎气感觉就快要剖开我的身体出来了。
出来之后,说不定还会把我直接吃了。”
余子清一挥手,止住了俩战战兢兢,慌得一批的魔头。
“走,我们出去。”
余子清带着两魔离开城池,他们腹中生机和胎气,开始消散,俩人立刻惨叫着倒在地上。
余子清面沉似水。
“感觉到了什么?”
“感觉到这小瘪犊子不愿意落胎。”楼槐惨叫着回了一句。
余子清拎着两魔,来到离秋身边,将两魔丢在离秋脚下。
“把他们腹中的胎气挖出来。”
离秋伸出双臂,直接刺入到两魔腹中,瞬间,那两团还在抵抗的胎气,便被离秋吸收掉。
两魔的身体破碎,化作两团黑气,重新飘在一边凝聚出身形,躲在余子清身后,一副心有余季的样子。
天魔也好,心魔也罢,反正都肯定不是胎生的。
他们生出来的话,肯定不是一般的魔头。
“现在说说吧,感觉到了什么?”
“没感觉到什么,只感觉到那东西似乎迫不及待的要出现了,然后我们都会死,绝对不是什么正常怀孕出的小屁孩。”楼槐面色如土,要不是知道,自家大哥肯定不会不管他,他早就跑了。
而自在天犹豫了一下,道。
“好像是血祭引来的降临,天魔传承里有类似召唤天魔王降临的血祭,只是天魔都没那个郡守玩的大。
我腹中的,像是魔头,但是又不是魔头,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余子清点了点头,让两魔回到了靴子里。
他身为活人,靠近离秋之后,腹中的生机和胎气,也跟其他人一样,会慢慢消散,并没有什么阻碍,非常顺利。
唯独那滴以沾沾喜气的方式,来蹭好处的金血,发生了一些变化。
就像是从普通的生机,稍稍进化到了龙肝生机的地步。
没有生之造化之力,余子清也满足了,他是真的不敢直接吸纳那生之造化。
万一他的那滴金血,也被当成了胎气的承载之物,就成了自己生自己。
就算不完犊子,他的神通可能也会被废掉。
余子清心里还是很有数的,他这顶多算是冒险捞好处,郡守那才叫作大死。
到了第九个月,在第一波降生来临之前,余子清看着城池内依然安静,他暗暗叹了口气,带着离秋进入了城池。
霎时之间,整个城池的诅咒力量,都在向着离秋身上汇聚。
在城池走了一圈,除了郡守府之下的郡守之外,其他所有人不应该获得的胎气都随之消散。
离秋站在郡守府的中央,身上的诅咒之气,已经化为实质,对抗依然在继续。
悖论的落胎和诅咒不落胎的对抗。
郡守府之下,郡守的体表,已经遍布了血色的符文和纹路,他的生命已经快走到尽头。
他挺着个大肚子,静候最后临盆那天的到来。
余子清步入地下,看着郡守的模样,眼神有些复杂。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郡守欲言又止,但是下一刻,他眼中的神采,已经只剩下疯狂的执念,他比疯子还要疯了。
“只此一事,别无所求。”
余子清深深的看了郡守一眼,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就走。
数日之后,终於到了这一天,郡守取出布满符文的长刀,切开自己的腹部。
霎时之间,诡异的气息,便从他的腹中喷涌而出。
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孩,探出小手怕了出来,在爬出来的瞬间,便变得肉都都,粉凋玉琢一般可爱。
而后通过那黑气所化的脐带,郡守的生机,正在不断的灌输到婴孩体内。
那小孩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最终化作一个妇人。
而那妇人的肚子也开始慢慢变大,如同已经怀胎十月了一般。
妇人脸上带着炙热的爱意,捧着郡守的脸,语气轻柔。
“郎君,你真的成功了。
我们的孩子,终於可以降生了。”
郡守面容枯槁苍老,头发都变得花白。
他捧着妇人的脸,身上的血色符文,游走全身,遍布全身上下每一处角落,他眼中充斥的疯狂执念,在这一刻,开始慢慢的消散。
他开始恢复意识,恢复理智了。
“我终於……终於又见到你了。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不是我,你也不会沦落至此。
我也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我一直想亲口告诉你的……”
“郎君,你已经成功了,我们的孩子,也快要降生了,一切都来得及的。”夫人含笑捧着郡守的脸,眉头微蹙,慢慢的倒在了地上,似乎也要开始分娩了。
郡守看着妇人的脸,坐在妇人身后,温柔的将妇人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腿上,他抱着妇人一动不动。
那已经遍布他全身的血色符文,开始顺着他的身体,向着妇人身上游走。
妇人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可是她已经开始分娩,她已经没有力气做多余的事情了。
明明已经苍老,生机暗澹的郡守,却还能死死的抱住她,那些血色的纹路,如同锁链,死死的将他们束缚在一起。
郡守眼中的疯狂执念消散,他含泪抱着妇人。
“我已经满足了,我不想害人。
那位大人,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都愿意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信任。
我不想辜负他的信任,不想最后一刻,辜负了大兑。
更不想辜负了你,我知道,你有她的记忆,有她的意识。
但是你唯独没有她的感情。
我能感觉到的,真的能感觉到的。
我不能容忍,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占据我内人的一切。
我绝不容忍。
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那便由我而终吧。”
郡守抬起头,低吼一声。
“陛下!动手吧!”
听到郡守的话,那妇人的表情骤然变得狰狞,她拖着郡守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向地面爬上来。
她要离开法坛的范围内,来完成最后一搏。
地面上,余子清的目光,彷若窥视到地下的情况。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看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妇人,拖着郡守苍老的身躯,爬到了地面。
那妇人腹中的胎气,在这一刻,骤然冲出,向着离秋身上冲去。
至此,整个诅咒,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了离秋身上。
离秋闷哼一声,腹部变大,彷若随时都要开始分娩。
对抗的力量,也在这一刻,骤然攀升到了极致。
整个世界,似乎都有些颤抖,这是在撼动封印本身了。
妇人腹中的胎气消散,她那狰狞的面孔,也恢复了平静,她跌倒在地上,看着背上的郡守。
“郎君?”
“呵……呵呵……”郡守有气无力的笑了一声,看向余子清:“多谢陛下成全,臣,没有负大兑,没有负陛下,臣,也成功了。”
随着郡守的话,那妇人的样貌也开始飞速变得苍老。
“郎君,你不该这么做的,你错了。”
“我知道……”
俩人相拥跌落在角落里,血色的符文,如同锁链,将他们二人缠绕在一起。
他们马上就要死了,彻底湮灭。
余子清叹了口气。
“你的确是个天才。”
从余子清看完郡守书房里的那些记载,还有郡守亲自记录的东西,他便知道郡守想要干什么了。
只看他愿不愿意这么做。
郡守太了解他自己了,他不是没有名字,而是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祭给这件事了。
他知道自己已经入魔,已经失去理智,已经只剩下执念。
他却还想贪婪的想要再见他内人一面,还想化解这个封印,彻底解决所有的事情。
所以,他给自己下了限制,必死的限制。
那血色的军令状,其实也是诅咒,是后手。
他疯狂的想要复活他的内人,这已经是无法阻止的事了,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但是在见到他内人之后,最后的血色诅咒,便会让他的执念消散,让他恢复理智。
恢复理智之后,他便会无缝衔接到下一件事,彻底化解这个封印,解决所有的事情。
余子清从未见过如此贪婪的人,如此大胆却有天才之极,又有足够的坚守的人。
他的确从未想过要害人,余子清愿意相信他一次。
这家伙的确是个天才,他的内人,的确可以算复活了。
只是最多只能活这么一会儿,陪着他一起燃烧生机,俩人在一起死去。
而现在,真正借助郡守的布置,降临的这个东西,也在做最后的挣扎,争取真正的降临。
因为整个改了好几次,加码好几次的仪法,是复活仪法没错,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这也是血祭。
从看到那个血肉铸成的法坛,余子清就知道这点了。
需要血祭的对象,唯有神只。
余子清一开始给郡守讲那个血祭神只以求复活的故事,就是告诉他,大家都别绕圈子,仪法是失传了大半,但是我懂你在干什么。
也是告诉郡守,那个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占据你的内人的一切,降临的家伙,八成是一位神只。
而且大概率是某一个状态可能比之曾经的月神还要差的神只。
没有真形,没有真身,甚至可能连名字都没有了,位格都被打落。
甚至是不是,都无所谓,余子清都要将其弄死。
郡守在恢复理智之后,自然也要将其弄死。
而对方肯定不会放弃,那唯一的选择,就只有离秋了。
余子清看着离秋身上涌动的气息,看着离秋的大肚子凸起的纹路,似乎有什么东西急不可耐的要降生。
余子清咧嘴一笑。
“离秋,记住我给你说的么,必须要抱着必死的信念才有可能成功。
你这辈子最大的一个乐子出现了,送一个可能是神只的家伙,彻底去死。
开心不?”
离秋咧着嘴笑出了声,她哈哈大笑着疯狂点头。
“开心!开心死了!”
余子清也嘎嘎怪笑着给予鼓励。
“那好,现在去死吧。”
“瓜皮,僵屍什么时候还能有生机了,有本事你让僵屍复活。
哈哈哈,你还想借僵屍孕育生机降生,想屁吃!”
随着余子清和离秋一起大笑,离秋体内孕育出的生机,在彻底对抗开始之后,终於抵达了极限。
要么完全崩溃,要么就在极限的对抗之中,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而好巧不巧的,离秋压根就没打算活,她毫不在意死活,在封印里明悟己身之后,她甚至毫不在意自己存不存在。
她有任何一个活人都没有的,最虔诚最坚定的意志,去追寻死亡。
离秋惨叫着倒下,开始了分娩。
而就在这一刻,极限终於抵达,达成平衡之后,逼出来一条新的路。
她体内的生机,骤然完成了转换,从最强的生之造化,变成了纯粹的死亡。
她的长袍之下,一个婴孩在无尽的绝望之中降生了。
这不是离秋孕育自身的意识,而是来自於所有的诅咒力量,所有降临的力量,包括那个可能是神只的家伙。
对方在降临这一刻,便开始慢慢的消散。
力量也随之慢慢消散,化为了无。
在生机的造化之下降生,那才叫降生,代表着生命。
而在死亡之中降生,步入的便是死亡。
那婴孩慢慢的化作铁青色,慢慢的化作齑粉,慢慢的消散,彻底步入了死亡。
一个神只,死了。
他的一切,都死了。
他的位格,也死了。
最彻底的一种死法,跟降生对应的,唔,就称呼其为降死吧。
余子清甚至感觉到,对方临死之前,对他最深的怨念,还有那倾尽五湖四海都洗不净的仇恨,也已经“死”了。
死的干干净净,什么都留不下来。
余子清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离秋的身形也开始崩溃,她的嘴角高高扬起,头颅也高高扬起,眉眼里都是开心。
她是真的开心。
“我也要死了。”
“你本来就死了。”
“是哦,我本来就死了,可是为什么我现在感觉我又要死了呢?”
“这里的只是一个烙印,你太强了,强到在封印里,你的烙印也要死去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要是说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聪明,我也是走一步看一步,我最开始真的想让你自己孕育自己,最后留下一个意识,我带出去的,你信不信?”
“信。”
离秋的身形慢慢崩溃,最后化作一个黑色的光团,落在余子清手中。
黑色的光团慢慢暗澹了下来,最后彻底凝固,化作一颗黑色的宝石。
余子清看着这颗蕴含死亡力量的宝石,咧着嘴笑了笑。
“傻不傻,我都说了你本身就死了,你还怎么死?
你还只是一个死亡的烙印,还怎么死?
好家伙,这都有点概念上的死亡的意思了,你已经无敌了。”
而且,她还亲自实践了一种,将神只降死的壮举。
虽然这个过程,有点机缘巧合,是郡守加上余子清一起推波助澜搞出来的。
可能以后都不可能再复制一次。
不然的话,余子清真想坑悬崖神王一把,送对方去死。
顺便,再跟始好好的吹一吹牛逼,我不找你,我也能找到另外的方法。
余子清收起这颗黑色的宝石,看向角落里的郡守和他的内人,俩人已经化作两个老人,含笑相拥在一起,已经死了。
余子清一招手,郡守的大印落在他手中。
而天边,出现了熟悉的倒卷,整个封印都开始倒卷而来。
这代表封印已经化解了。
整个事件都解决了。
余子清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封印的世界坍缩,最终他回到了安史之书前。
那一页上流动的血光,慢慢的消散,化作的清光。
安史之书也等着余子清书写。
余子清手握朱笔,沉吟良久。
“郡守无名,为化解灾难,陨落。”
就写了这么几个字,余子清便停了下来。
安史之书上的光芒频繁闪烁,提示余子清赶紧好好写。
“闪什么闪,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整个过程敢写下来,就代表着同样的路数,再也没法用第二次。
懂不懂大局?
就这了,不改了,爱同意不同意,不同意拉倒。”
余子清拿出甲午城郡守的大印,向着上面盖去。
安史之书还想阻拦一下,但是看到余子清又拿出玉玺。
安史之书忍气吞声,算了,大局为重。
的确,一种彻底送那种神只去死的方法,若是写下来,就再也没法用第二次。
这位陛下,如此亲?
亲为,不能寒了陛下的心。
这不是篡改史书,这是为了大局,忍了。
眼看着甲午城郡守的大印落下,彻底尘埃落定,安史之书彻底自闭了。
再也不闪了,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仿佛整个书都脏了。
“别演了,你也不看看,你上面的文字记载,不说一半,起码三分之一都是被篡改的,现在装什么纯情,假不假,只要真正的事实不假就行了,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安史之书哗啦啦的翻动了一下,彭的一声重重合上,只漏出了封面,再也没反应了。
这下是真的自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