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看报看报，今日大新闻，沪上仁爱医院副院长登报公示离婚！沪宁商行四公子登报解除婚约！齐齐解除婚约为哪版，看报看报！」

不管何时，大家对这样的花边新闻总是多了几分兴趣，立刻有人招呼：「来一份。」

只是打开报纸却又见幷没有什么详细的分析，反倒仅仅是两份豆腐块大小的新闻。看到这又不禁骂报童实在是狡诈。只虽然没有什么，但是却不妨碍大家脑补许多，甥舅二人同时解除婚约，怎么想怎么不简单呢！

不大的小酒馆，因着这桩离婚之事热热闹闹，角落里，一个男子靠在最里侧，他鼻青脸肿，伤口看起来十分的可怖。这位不是旁人，正是与康琪偷情的蓝公子。

蓝公子饮着酒，嘴角一抽一抽的。

就在这时，一位礼帽男子踏入小酒楼，他径自来到鼻青脸肿的男人对面，摘掉礼帽坐下，微笑。

蓝公子正要駡人，瞬间就闭了嘴，他哆嗦中带着恐惧：「您您您、您怎么来了？」

「跟你谈一笔小生意。」齐嘉恭幷没有碰桌上的点心，他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有些事，我幷不想要算了。」

蓝公子手一颤，害怕的看向了齐嘉恭。

那日事情发生的突然，很多根本来不及细想，可是过后想想，他心里哪有不明白的？他那日，是着了别人的道的。而十有八-九，正是眼前此人。

可是虽然是这人的算计，蓝公子却一点也不敢多造次。

这人心狠，他是看得出来的。

蓝公子觉得，不管如何，小命儿总是要紧。

「齐公子，齐先生，我，这件事儿，您不是说算了吗？您就放我一条生路……」蓝公子不敢大声，压低了声音小声的求饶。

齐嘉恭抬眼看他一下，说：「我自然不与你计较，我不仅不与你计较，我还……给你指条路。」

他眼神闪了闪，说：「我想，这么多年，你在女人身上捞钱，多少也有些心得吧？」

蓝公子失口道：「你怎么会知道！」

齐嘉恭微笑：「我什么都不知道，会出现在这里吗？」

要说康琪也不过是瞎了眼，她以爲自己搭上的蓝公子是个贵公子，便是不像齐家那般富裕，也是小有家産的。可却不知，这个蓝公子根本就不是想的那样，他是出身世家没错，但是他父亲就是小妾生的三房，幷不得老太太的喜爱。而他自己也是个小妾生的，所以蓝家一大家子确实家境不错，可是不错归不错，又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更是不漏一点给他。随着年纪渐长，他恶习越发的多了起来，吃喝嫖赌，都是费钱的。

正因此，慢慢的，他就开始从女人身上捞钱。

康琪不过是蓝公子的一条鱼而已。

他哪里不知道康琪有未婚夫，正是知道，才如此的。

他哆嗦：「那您，您想怎么样？」

齐嘉恭微笑：「你也是个聪明人。」

不说更多，齐嘉恭起身，并没有拿刚才一直压在手下的信封。他慢条斯理的离开了小酒馆，蓝公子飞快的打开信封，瞬间咋舌，不过又一转念，高兴起来，立刻喜笑顔开的把信封塞进了自己的兜里。

这样短暂的小交涉，幷没有人多留意一分。

齐大哥回到商行，就见嘉敏竟然也在，他看了一眼时间，说：「你今天又没去上课？」

齐嘉敏眨眼睛，说：「今天是休息的日子呀。」

她笑嘻嘻：「大哥连我休息的日子都不知道，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齐大哥揉揉她的头，说：「淘气。」

他问：「不出去玩来店里帮忙？」

嘉敏摇头，这也是没有的。

她说：「我在这边等肖欣，等一下要去震旦的，惠美书要开会！」

齐大哥知晓嘉敏和肖欣关系极好，他颔首道：「去吧，好生跟肖欣相处。」

顿了一下，他开玩笑说：「还能拜托肖欣在震旦给你四哥介绍个女友，要是靠你四哥自己，怕是要单身一辈子了。」

嘉敏失笑，俏生生的： 「你们怎么这么急啊！就不能等我考进去自己爲他找吗？」

齐四哥正好下楼，听到他们二人的话，红了脸，他说：「你们作甚这样大摇大摆的议论我的婚事？」

「我们都是为四哥着想啊。」嘉敏俏皮的眨眨眼，笑着说：「你们快去忙吧，不要跟我在这儿扯皮耽搁了。」

虽然家中生意嘉敏不是很晓得，但是她心里也是明白的，这次大哥去国外进货，其实花了很多钱，具体多少，嘉敏倒是没有谋算，但是沪宁商行几年的利润一定是有的。

所以一回来，齐大哥就马不停蹄的筹备起来，打算把后楼三楼的两间办公室打通，制作成非对外的精品柜台，专门售卖国外进口的这批手表和首饰。

「大哥，我……」

「嘉敏。」肖欣进了门，规规矩矩的冲齐大哥齐四哥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浅浅的笑，看向嘉敏，说： 「我们现在走吗？」

嘉敏：「走！」

「等一下。」齐大哥似乎想到了什么，说：「嘉敏，你跟我来一下。」

又道：「你们招待一下肖小姐。」

嘉敏疑惑的很，她跟着齐大哥一同上楼，跟他来到办公室，齐大哥的办公室是后楼最大的一间，可纵然如此，仍是满满当当的。

他打开办公室的抽屉，取出一个盒子，说：「这个送给你。」

齐嘉敏：「咦？」

她打开盒子，一条碎钻项链与钻石耳钉闪烁着光芒。

齐嘉敏说：「钻石？」

齐大哥点头，他说：「这是店里这次会上的新货。」

齐嘉敏眨眨眼，琢磨了一下，说：「这算是变相的宣传吧？」

齐大哥笑：「对。」

他揉揉嘉敏的头，说：「谢谢小妹。」

嘉敏倒是也不客气，很快的就将首饰戴好，她问：「好看么？」

齐大哥颔首，微笑说：「我妹妹是天下间最漂亮的小公主。」

这话倒是一点也不假，嘉敏不管是哪一世，家境都极好，带着几分富家小姐的娇态，最最典型的人间富贵花。她的气质虽然娇憨，但是却又适合各种首饰，不管是翠玉还是钻石，亦或者是黄金，都能体现出她的娇美，各有各的好看。

「我妹妹戴了这么好看，我就不相信旁人不心动。」

嘉敏了然，嘿嘿了一番，说：「我懂我懂。」

齐大哥失笑，真是个小机灵。

惠美书的成员，大多都是家世极好的富家小姐，像是船运大亨穆先生家的千金，市府俞市长的长孙女儿，冲司长家的千金，还有许多，皆是出身不凡。嘉敏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让她们知道，他们家的新货是珠宝，就已经足够。

那些官家与豪门商贾太太，哪里不爱这样的东西？

齐嘉敏自觉，今天自己还带着任务出门呢！

果然，她一出门，肖欣就拉着嘉敏不撒手了：「你这个钻石项链好闪啊！」

她盯着不放，说：「好漂亮！」

如若说在房间里钻石还差了几分，那么一出门就不同了。阳光下的钻石闪烁着光芒，让人觉得爱不释手。肖欣这样惯常温柔冷淡一些的女子都不能摆脱钻石的诱惑，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果不其然，齐嘉敏一到惠美书，大家正事儿不干，倒是把她围了个结结实实。

钻石耳钉这种东西总归是不好试戴，但是嘉敏倒是大方的把自己的项炼摘下来给小伙伴们试戴，果然大家都嗷嗷叫，恨不能立刻据爲己有。

俞卿感慨：「齐嘉敏，你哥哥怎么这么好啊！我要是有这样的哥哥，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好想把你哥哥抢走啊！」

齐嘉敏：「那你来抢啊！抢完了你家赔上你，我还多一个嫂子呢！」

俞卿瞬间脸红，她立刻：「不理你了。」

众人哄笑。

大家喜欢嘉敏，就是因爲她这样爽快好玩的性格，好像，她就是有无尽的活力呢！

所有人试戴了一圈，项炼终於还给了嘉敏。

不过这些女孩子笑闹完了，也很快的进入正题。

这一次是读书会，倒是没有什么更多的事情要解决，不过俞卿倒是提起了上一次的陆明雪的委托，不出所料，这次委托是失败了的。不过虽然失败了，但是未尝不是一次经验教训。

这件事儿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她倒是可以跳出来重新审视这件事儿了。

她说：「我们有时候自己觉得这样好那样好，其实，人家当事人自己不知道么？可是为什么他们知道，还要走上那条路呢！不是真的过不下去了，哪里会选择呢！龙翠想要变成舞女金翠珑吗？她也不想的，可是她没有办法的，总要活下去。我们以为自己可以帮她，其实帮人一时，哪里又能帮人一世呢！很多事情，我们根本处理不来的。有时我在想，我们到底能不能帮助别人。是不是真的给了别人真正的帮助。我们过得那么好，可是这个世上，还有许多人过得那样的不好，那么那么的艰难。一想到这些，我就难受。」

她原本以爲，他们惠美书其实挺厉害的了。

可是当时金翠珑那件事儿让她明白，其实不是的。

大抵是感觉到大家的气势有点低沉，嘉敏想一想，开口：「我能说几句么？」

俞卿示意她说。

齐嘉敏认真：「每个人的出身不同，有些人是出身在十八里铺蘑菇屯，吃不饱穿不暖；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在豪门商贾之家，锦衣玉食。所以，每个人的诉求也不同，烦恼也不同。富贵人家烦恼的，是买不买得起珠宝钻石，早上吃燕窝还是鲍鱼；有的人想的是，今天能不能多找一个红薯，吃个半饱。可是，难道这就说明出身好是错的了吗？并没有的！这些出身，是天注定的！出身本身是没有错的。而现在我们集合起来，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别人，也许，我们做的不是尽善尽美，不能够完全体谅别人的难处。可是，我们总归是做的了的！就算是我们的存在多让一个人不那么困扰，就说明我们也有我们的价值。我们没有办法改变很多现状，但是不代表我们不努力。如若作茧自缚，那么才是错的。帮一个人也是帮助呀！即便我们能做的是小事儿，那也没有什 不好啊！做小事儿就没有意义了么？所有的大事儿都是从小事儿堆砌起来的。做事情，无愧於心就好！」

齐嘉敏的语调很慢，不过却让人听到了心里。

不得不说，嘉敏觉得，自己就跟现代天还没亮就混迹在小区活动室坑骗老年人的保健品讲师一样，循循善诱的洗脑。

她眼看大家都听进了心里，语气一转，又说：「我觉得啊，等我们老了，说不定还可以跟自己的重孙子吹牛逼，当年啊！你太奶奶可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惠美书的成员！知道惠美书吗？哎呀呀，你们这些小孩子根本不知道，我们惠美书可厉害了！多少女孩子受我们的影响才开始正视读书这件事，也真正的知道，女人不比男人差！我们写得了文章，研究得了发明，打的跑流氓，也帮得了人！对，我们就是这么牛逼！」

现场的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的一点点沉思与落寞，都消失殆尽。

嘉敏又说：「喏，你看看你手里的书本，那里的文章，就是我惠美书的同窗写的啊！厉不厉害？你现在不会背诵，就拿鸭蛋回家！喏，你在看，你戴的这条项链，好看吧？呵呵，这是我同学设计的啊！市面上有钱都买不到，你拿几万两黄金，都求不到！还有，你现在坐的飞机，这是经过我的同窗改进的啊！要不然，还想坐飞机？你自己插翅膀飞吧！」

嘉敏越说越溜，大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饶是最矜持文静的，也忍不住用帕子掩住了自己的脸，控制自己的笑意。

「齐嘉敏，你果然很会吹牛啊！」副会长穆兰笑得脸都红了。

嘉敏一本正经的瞪大眼睛，乖巧脸：「什么叫吹牛逼，我们还这么年轻，谁知道我们将来会不会真的这么牛逼啊！我这虽然是畅想，但是未见得就不是真的啊！」

大家更乐，现场一团和气欢乐。

肖欣默默的翻看本子，她说：「这么看来，我觉得还是写文章成名这个似乎最简单，我还是往这方面努力吧。设计首饰和改进飞机，这太难爲我了！我等着你们来了！大家要加油啊！我老了也要吹牛的！」

肖欣真是一个很合适的捧哏，果然，大家又说笑起来。

其实惠美书每周的开会也不是都有什么要紧事儿，像是这次就没有正事儿，俞卿原本有些难过，但是现在又豁然开朗，觉得其实真的也还好。

气氛焕然一新，果然，大家都再次打起了精神。

俞卿说：「好了，打起精神！」

她笑着说：「其实，我也想选写文章的，肖欣你动作太快了！谁要研究改进飞机啊！」

齐嘉敏：「会长你这么能干，读书又好，说不定以后就是大学的新校长呢！你要努力争取做校长呀，将来我的孩子还要找你走后门入校呢！」

大家又喷了，俞卿笑的捶桌子：「你还真看得起我。」

嘉敏：「你努力啊！」

俞卿：「那行，我尽量努力！」

肖欣幽幽：「齐嘉敏，你就对自己将来的孩子这么没有信心啊！」

齐嘉敏：「虽然我是个学霸，聪明伶俐有内涵的，但是我家崽未必就能遗传我的聪明才智呀！先跟会长打好招呼，总归没有错的！」

「你可真有先见之明。」纵然知道嘉敏是开玩笑，大家也顺着说。

嘉敏点头：「我也觉得我很机智的。你们都要努力呀，我将来可是要抱你们大腿的。」

「这给你懒的，你自己也努力。」

「我为什么要努力？我在家有我哥哥罩着，这里有你们罩着，我可以懒一些没关系的！谁让我是小可爱呢！」难得嘉敏说这样的话还能一本正经，一点都不笑。

「噗！小可爱！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小可爱！」俞卿揉着嘉敏的卷毛，说：「这给你吹的！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吹牛啊！你要是小可爱，我就是大美人。」

现场再次喷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的热闹，却没有发现，惠美书门口，一个青年男子站在那里，听了许久。

「陆教授，您怎么在这里？许主任找您呢！」一个教员走了过来，疑惑的看向了陆明棋。

陆明棋微笑：「这些学生倒是很有想法。」

教员探头看了一眼，颔首说：「惠美书算是校内最大的女子团体了，会长俞卿颇有能力，家世也不错，能够号召起来人。她们倒是真的做了不少实事儿。」

顿一下，他又补充：「其中骨干会员，非富即贵，虽然有些富家小姐的小个性，但是人品都是极好的。」

陆明棋与他一同前行，说：「我听说，惠美书不吸收校外的学生入会，不过我看其中有个小姑娘，明显小一些的样子。」

教员了然：「那你说的一定是齐嘉敏，惠美书只有齐嘉敏一个非我校人员。其实外界传言有误，惠美书也不是不吸收外界人员。只是，要所有骨干都投票同意才可以。喏，齐嘉敏就是十六个骨干会员全票通过的唯一一个人。 」

陆明棋笑了出来，「看得出来她们都很喜欢她。」

「那是自然，谁不喜欢聪明又开朗阳光的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