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已席卷六界,但是却还在缓缓旋转。
未曾彻底坍塌,未曾爆发。
这似乎是一种安定,一种比较特殊的平衡。
但是这样的状态,在荒爻眼中,比起直接爆发的量劫更为可怖——这代表着未知,代表着量劫第一次巨大冲突的双方都在这段时间内积蓄力量,如弓拉满蓄力,一旦平衡坍塌,量劫开启将会比起直接爆发的量劫更为浩瀚,更为巨大。
一拳打出,虽然突兀难以防范,但是破坏力自然不如蓄势一拳。
“到底是什么力量,导致现在的量劫处於现在的平衡……”
荒爻微微皱眉。
脑海之中,本能地浮现出了曾经有过交锋,曾经让祂吃瘪的那少年道人。
仿佛还可看到那少年道人一双平和眸子。
会是他吗?
荒爻摇了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扔出去。
“怎么可能会是他?”
“只是一介凡人,并无什么特殊的血脉,对於卜算推占之上,也没有什么造诣,就算……就算是有几分小聪明,却又怎么可能以一介真人之身,参与到而今的量劫之中呢?”
“恐怕是我推演量劫之轨迹,过於疲乏了。”
荒爻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听得了轻微的,如同小猫般的脚步声,她明朗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微笑,就连心中的疲惫都仿佛一扫而空,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身穿月白长裙的少女小步走来,身上有垂落银饰,有玉石装饰,小蓬草每一日都有一身新的衣裳。
都有和衣裳搭配的上乘配饰。
只最基础的衣食住行之上,就有这样的讲究,更不必说其他。
没法子。
控制不住啊!
每每荒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各种宝物都撒出去了。
荒爻有时,心中也是会有些懊恼的。
只是这样的懊恼,常常就连半天都难以持续下去,就如同现在,小蓬草给荒爻端来了恰好温度的茶,还有她自己做的小点心,然后为荒爻按揉肩膀,白皙柔软的手掌按在肩膀上,自是按不动荒爻,但是后者还是觉得心都要化了。
心神的疲惫都大幅度的降低。
觉得给小蓬草砸宝物,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荒爻捧着茶,慨叹一声,在心中叹息。
‘先祖啊,我似乎有些可以理解你了……’
这句话落下的时候,荒爻身子一僵,瞬间反应过来。
等等——!
谁要理解你个杂毛蛇了?!!
荒爻几乎要咬牙切齿,也就是伏羲死了,若是这个先祖还在的话,荒爻恨不得把他埋到地里面,然后拿着铁锹砸开他的脑壳,看着里面是不是九成的大脑里面,每一寸脑浆子都浸满了娲皇这两个文字。
剩下一成?
剩下一成当然是,动娲皇的都得死!!!
只是荒爻心底愤怒的时候,忽而察觉到了小蓬草的犹豫和冲疑,荒爻便是明白了小蓬草是有求於自己,於是叹了口气,语气仍及是连妖皇都无法得到的温柔宽和,道:“是不是想要知道那个臭道士的下落?”
小蓬草脸色微红,然后还是小心翼翼点了点头。
荒爻本来想要严词拒绝的。
但是看到小蓬草小心翼翼的模样。
心一下软下来,只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明明前日才算过,又要算?”
“好好好,我给你算便是,给你算,别哭!”
“且去把算筹带来。”
小蓬草用力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哒哒哒的一路小跑,很快就带着许多的玉石算筹回来,捧了满怀,荒爻看着小蓬草模样,把伏羲血脉留存的,把那个道士捆起来抽一顿的冲动压下,而后平平淡淡道:
“最后一次了。”
“下不为例!”
“嗯!”
荒爻叹了口气,她说下不为例,但是心里面知道,其实是今天的下不为例。
明天的自己,也一定还是会倒在小蓬草亮莹莹的眼睛下。
真的是,那道士……
凭什么!
一边想着,一边轻描淡写的完成了退散,碧色的玉石飞起来,泛起亮色,而后就要化作卦象,小蓬草因为想要弄清楚齐无惑的处境,现在都已经能够认出诸多卦象了,倒是让荒爻又是喜悦,又是不痛快。
总也会诅咒两句,那个臭牛鼻子,死了算了。
哢嚓的清脆声音,让走神的荒爻怔住。
她的眸子瞬间收缩,看向自己的算筹。
代表齐无惑处境的翡翠算筹之上,出现了一道狰狞刺目的痕迹,这一道裂痕从最高处直接粉碎而下,最终化作血色,这代表着的是——
“那家伙。”
死了?!!
怎么可能!
荒爻心中震动,她忽而听到了雨滴落下的声音,然后看到小蓬草呆呆的站在那里,小脸苍白,双眼瞪大,而后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她脸上滑落。
他……死了?
小蓬草眼前仿佛还可以看到那个少年道人,神采飞扬,如星辰一般出现。
而现在,他死了。
原来,就连星辰都会陨落的吗?
荒爻有些手足无措,道:“小蓬草,你……不要哭了……”
“哭?”
“我哭了吗?”
小蓬草愣住,她伸出手,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而后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在掌心,落在手背,又是这样,原来眼泪是可以在自己没有被卖掉,没有被鞭打,没有被欺负的时候流下来的吗?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脏好难受。
小蓬草怔怔然失神,脸上似乎没有悲伤,但是眼泪却不断留下。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贫道,齐无惑。’
‘小蓬草不喜欢这样……’
‘好吃吗?’
‘因为我希望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她是独一无二的她,不是什么被售卖的货物。’
‘有人,至少,我从不会将她当做是货物。’
眼泪大滴落下,小蓬草捂着刺痛的心,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是张口却是一声压抑着的呜咽,最后化作了一声声咬着牙,不敢大声发出声音的哭泣声音,她的双眼黝黑,面容却苍白如草。
她好像又是秋日的蓬草了。
荒爻看着哭泣着的少女,想要开口却忽而听到细碎的声音,她微微一滞,眸子瞪大,缓缓转过身,看到方才的玉牌坠在地上,丝丝缕缕的流光升腾而起,化作血色,汇入了那巨大无比的伏羲氏沙盘之上。
而后,丝丝缕缕的血色流光侵染。
原本的金色恢弘风暴,只刹那之间,尽数猩红!
越发的恢弘,越发的狂暴,不受控制,席卷六界,猛然横扫!
荒爻呢喃道:“量劫,将开……”
“不,不可能,他只是一个凡人。”
“他只是一个没有血脉和先祖庇佑的凡人。”
“他不可能靠着自己去短暂制住了量劫,他不可能靠着自己成为了棋手。”
“他不可能……不可能……”
“以他之身拖延量劫,而其死,则会令量劫,以数倍之威,再度重开……”
狂暴的,席卷了六界的风暴倒映在了荒爻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面,最终推演的未来之中,量劫将六界都湮灭,而其起源……
………………
蕊珠宫之中,后土皇地只做了个梦。
在那个梦里。
她看到那少年道人奔走,看到他开辟地脉,为自己疗伤,看到他一己之力制衡量劫。
可是却又画面一转。
而后,看到那少年道人被无数锁链刺穿心脏,看到他的道袍被无数鲜血染红,看到他双目之中,神光终究消失,最终被折辱般地挂在了高空,万鬼高呼狂啸,她看到了东岳印玺,看到东岳印玺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碧色光明。
齐无惑双目神光缓缓黯淡,头颅低垂,四肢被锁链刺穿,高挂,鲜血滴落。
身死。
后土皇地只的梦结束。
许久。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双目之中。
唯余杀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