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士及的降唐,该是取得宇文伤、宇文化及暗中同意的。
寇仲沉吟道︰"请恕小弟交浅言保,张兄令次到武阳来,是否有特别的任务?"
张金树爱怜地瞧着迷醉在他的轻抚下的狗儿,淡淡道︰"小弟是奉燕王之命,到来看看唐军的形势。"
寇仲听得差点抓头,皆因弄不清楚他这话的含意,可是因事情牵涉到高开道的策略,只好按捺下好奇心,不再追问。
徐子陵想起一事,顺口问道︰"塞外的形势如何?听说颉利和突利大兴干戈,张兄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张金树道︰"双方确打了几场硬仗,突利还占点上风,怛主动却在颉利手上,因为突利实力上始终差颉利一大截,无力扩大战果。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颉利会请出毕玄摆平此事,平息内哄分裂。唉!我们刚夹在中间,深切体会到甚么是叫左右做人难。"
寇仲皱眉道︰"燕玉难道不晓得突厥人对我们有虎狼之心?"
张金树叹道︰"晓得又如何?边塞四支部队,不论是刘武周、郭子和、梁师都又或我们燕军,首要是求存。若开罪突厥人,被他们大举来犯,突厥精骑的铁蹄践踏下,城市会变成废墟,农村将化成荒地,谁敢冒这个险。"
寇仲道︰"突厥军这么厉害?"
张金树道︰"突厥人在马背上长大,他们的骁勇善战是与生俱来的,又远比我们汉人团结,作战时的联手配合如有神助,来去如风,一千人的兵力足可抵我们汉军万人之众,若非北疆有高山长城阻挡,中原恐无半寸安乐的士地。"
徐子陵道︰"刚才张兄说若颉利收伏不了突利,会请出毕玄说服突利双方和好,张兄认为突利肯否接受?"
张金树道︰"怎到突利不接受?东突厥东有高句丽和契丹,西有薛延陀和回纥,近年都是声势大盛,假如颉利和突利苦战不休,首先遭殃的将是力量比颉利薄弱的突利,迫於形势下,突利只有见好就收一途。"
寇仲乘机问道︰"今趟宋金刚偕突厥人进侵太原,张兄对胜负有何看法?"
张金树断然道︰"如正面交锋,即使李世民也要吃败仗。"
徐子陵和寇仲听得脸脸相觑。
张金树微笑道︰"两位勿要怪小弟说得武断,这确是由衷之言。不过战争千变万化,并非一两场交战可决定最终的战果。宋李之战将是对李世民最大的考验,希望他可以过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听得哑口无言,更不明白张金树内心的想法,照道理他不该希望李世民获胜的,怛听他口气又似非如此。
张金树压低声音道︰"不知是否因大家都是爱护狗儿的人,所以小弟对两位有一见如故的感觉,这寸不怕坦言直告,北疆诸雄中,除梁师都外,被突厥利用者谁非慑於其淫威,更晓得若突厥大军真的南下,中土将是生灵涂炭,大祸临头,没有人能幸免。小弟今趟奉命来作旁观者,正是要对唐军的实力作出判断。"
寇仲心中一檩,暗估到高开道有降唐之意,关键在於李世民能否击退突厥人借刘武周和宋金刚的间接入侵。
高开道这种心态代表部份势力较次的割据群雄的心态,就是在大唐军兵临城下,趁有资格讲条件前先一步投诚。
徐子陵奇道︰"为何只有梁师都希望突厥入侵,刘武周和宋金刚竟不被算在内?"
张金树道︰"在北疆绪豪中,以梁师都与突厥人关系最密切,兼且梁师都有突厥人血统,他早把自己视为突厥人而非汉人。"
顿了顿续这︰"至於刘宋两人,若有选择,会侍唐军攻打洛阳时才发动攻击,好助收渔人之利。"
寇仲和徐子陵想不到表面简单的事,内里原来如此复杂。颉利困知悉杨文干密谋叛乱的事,故不理刘宋两人意愿策动他们南犯太原,岂知杨文干给李世民轻松得像吹一口气般荡平了,李阀没损半根毫毛,反令李世民声势扩大,压下太子妃嫔党的凶焰。
颉利本打算亲率大军人侵,却给突利牵制着动弹不得,只好由爪牙出张金树叹一口气道︰"与突厥人为邻的日子绝不好过,颉利苛索无道。今天丝绸绢帛,明天钱财美女,谁应付得了?"
徐子陵沉声道︰"一天不能清剿突厥人,我们休想有安乐的日子过。"
寇仲问道︰"张兄的燕国邻近高丽,对他们的事该较清楚,不知‘奕剑大师‘傅采林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张金树皱眉道︰"傅采林在高丽人心中已是神而非人,充满神秘的色彩,据小弟零零碎碎得口来的资料,他是个爱讲求完美的人,到晚年才收下三位女弟子,都是貌美如花,以幼徒傅君嫱最出色,亦最得他宠爱。"
两人听得你眼望我眼,想不到娘除傅君瑜外,尚有位小师妹。
寇仲道︰"有个叫金正宗的人,武功高强,张兄有否耳闻?"
张金树道︰"金正宗是高丽王的御前首席武教习,专责训练御南,听少帅的口气,似和他交过手,对吗?"
寇仲点头道︰"确和他过了几招,胜负未分,大家齐齐船破堕海。"
张金树道︰"高丽与契丹为对抗颉利,结成联盟,契丹人在没有后顾之忧下,不时乔装马贼,侵扰边疆,对边塞的百姓造成严重的伤害和破坏,他们不但要钱更要掳人,若非顾忌突厥,恐怕早大举入侵。"
寇仲对此已有深刻体会,心想若给自己统一中原,必挥军北征,直捣突厥和契丹的老巢,条件是必须国富民强,否则只会重蹈炀帝的覆辙。倘能收服突厥和契丹,便可与高丽人讲和平共处之道,看在娘的份上,怎都不能对高丽用兵。
张金树又道︰"看两位老兄的悠闲姿态,似乎一点不把宇文士及勾结李世民等来对付你们的事摆在心上,可是两位早有对付计划?"
徐子陵笑道︰"我们别的不行,逃跑却有点心得,故从不怕被人算计。今日得会张兄,令眼界开阔,乃人生快事,不知张兄下一个行程,是否以太原为目的地?"
张金树拍腿叹道︰"徐兄确把小弟看通看透。"
长身而起,环视四周狗儿,道︰"这几头狗儿令小弟与两位结成知交,把它们留在这里实於心不忍,幸好小弟在这里尚有点办法,可把它们从水道运往敝处。"
两人大喜,忙站起来道谢,事实上中人亦正为此惆怅。
只从这点,巳使两人打心底愿交上这样一位朋友。
际此兵慌马乱之时,张金树仍肯为狗儿背上麻烦,可见这人的爱心。
张金树又压低声音道︰"两位要往许城找宇文化及算帐一事日现已轰传四方,兄弟仅在此况两位旗开得胜,了结心事。"
说罢竟脱下外衣,把狼肉包里,道别后洒然烦着群狗去了。
两人看得胸怀大慰,自行分头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