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卷 第十章 父子情深(1 / 2)

大唐双龙传 黄易 2820 字 2个月前

杜伏威坐在大堂一边靠窗的椅上,手捧香茗,正和款待它的任媚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这位曾率领江淮精锐纵横大江南北的霸主一身便服,惯用的竹笠搁在腿上,自有一种闲云野鹤,独来独往的风采。

此刻离天亮尚有半个时辰,可是为少帅重的存亡,作领袖的无不以日以继夜的辛勤工作。

听到寇仲的足音,杜伏威朝从后门进入大堂的寇仲露出一个关切的笑容,道︰"寇仲我儿,没怪我来得唐突罢!"

寇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忽然间他真的感到仕伏威是他的父亲。一直以来,他虽开口闭口的唤杜伏威作爹,却始终带些嬉笑成分。杜伏威对他的另眼相看,确令他心存感激。无奈因打开始对杜伏威的坏印象仍是残留难去,例如他强征百姓入伍,手下良莠不齐、军纪不严等等。但在此刻,一切再不成障碍。

寇仲急步上前,探手拥抱杜伏威。

父子之情像长江大河般在两人间激荡滚流,任媚媚悄然退出厅外。

寇仲热泪盈眶的叫道︰"爹!"

杜伏威压下心头的激动,拍拍他背 柔声道︰"陪爹到花园走走。"

寇仲点头答应,随杜伏威离开大堂,来到侧园,漫步於星光月照的碎石小径间。

杜伏威叹道︰"仲儿是否撑得很辛苦?"

寇仲坦然道︰"确实非常辛苦。最折磨人是心内的矛盾,我以诚待人,却反被怀疑。"

杜伏威登上园心小亭,负手而立,目光投往绕亭而流的人工小溪,淡淡道︰"你是否在说窦建德?"

寇仲苦笑无言。

杜伏威转过身来,凝望寇仲,沉声道︰"人心险诈,仲儿不用将别人的作为放在心上。我今晚不远千里的赶来见你,是有要事和你商量。"

寇仲一震道︰"是甚么要紧的事?"

杜伏威像说着一件无足痛痒的事般从容道︰"我决定站在你这一方。"

寇仲愕然道︰"爹!"

杜伏威耸肩道︰"有甚么稀奇,这或者就是甚么望子成龙的心态!"

寇仲不解道︰"可是……"

杜伏威打断他道︰"欧阳希夷见过你岳父宋缺,回程长安途中来找我。哈!宋缺便是宋缺,欧阳希夷未有机会开口,他先一步说出一番话来,令欧阳希夷根本不敢转述李渊的话。你道他说甚么呢?他先分析天下形势,指出李阀内争已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而外族则虎视耽耽,一旦外族乘隙入侵,中土将惨被外族铁蹄蹂钢。宋缺的立论无一字离开事实,欧阳希夷还有甚么话可说的。宋缺对李渊的迷恋美色,宠纵李建成极度不满!

以宋缺的高傲,怎肯臣服於这种人之下。李渊把自己看高啦!"

寇仲早知结果,问道︰"听爹的语气,对李渊亦非常不满。"

杜伏威双目精芒闪烁,冷哼道︰"李渊设计杀死李密,无情无义,令人齿冷。李密虽非甚么忠臣义士,终是肯向李渊投诚的人,李渊大可不批准地出关,让李密死了东山复起之心。现在却使手段置李密於死地,怎能教天下人心服,且显示李渊没容人之量。"

寇仲心中恍然,老爹因李密之死,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触,因他和李密处境相同,以后可能遭同一命运。李渊确比不上李世民,换过是后者,必以高官厚禄善待李密,不会把李密投闲置散,甚且暗起猜疑,迫他生出背叛之心。

杜伏威话题一转道︰"仲儿有信心撑到宋缺大军土来吗?"

寇仲苦笑道︰"孩儿正在想办法。"

杜伏威叹道︰"暂时我仍无力分身助你,因为辅公佑公然和我撕破面皮,在左游仙怂恿下在丹阳拥军自立,还和林士宏、萧铣暗结联盟,密谋进犯我历阳。"

寇仲大讶道︰"萧铣不是和林士宏交战吗?"

杜伏威道︰"在李阀和宋阀威胁下,又有魔门中人穿针引线,萧林恢复和好有甚么不可能的。本来我还可与已成唐臣的李子通互为声援;可是李子通却被你打击削弱至再无翻身之力,自身难保,所以找只能依靠自己想办法应付。"

寇仲比任何人更能深切体会到"自身难保"这句话,就像如今他没有能力助杜伏威的情况如出一辙。

杜伏威双手抓紧他肩头,低声道︰"我在此不宜久留,只是特来把心意向你坦白说出来。由此刻开始,我与唐室再无任何关系。若李世民杀死我的仲儿,我杜伏威必拚死为你报仇,因为寇仲是我杜某人的儿子。"

在李元吉和屈突通两支援军赶到前,唐军在洛阳城南外最具战略性和威慑力的高寨陷於一片火海中。

由於最初的战略构思是针对抗衡高寨而设计,岂知事情的发展竟理想至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在城外筑垒固守再没有实质意义,反是出城突击的战术最能发挥效用,所以杨公卿命出城血战的全体人员,於获得丰硕战果后撤退城内。

虽说可称为大胜,但始终是以寡击众的苦战,唐方当然伤亡惨重,死伤过千,且丧失主将,守城军亦超过二百人阵亡,伤者逾四百,胜果得来不易。

城南的广场躺满伤兵,由医疗队伍就地抢救。徐子陵和跋锋寒更不停以真气为重伤者行气疗伤,忙到翌日中午,两人才有喘一口气的机会,到一旁坐地休息。

跋锋寒挨着南门旁的坚固城墙,叹道︰"高手对垒,胜负是一线之隔,想不到战场上亦是如此,我那一箭若失手,你和我可能没命坐在这里一边 吸,一边享受正午的秋阳。"

徐子陵目光扫过满广场的伤兵和死屍,医疗队伍正陆续把伤者送返城内各处所救治和调息,留下无人理会的残缺衣甲,城头处传来在昨晚立下大功的八弓弩箭机移动的声音,兵员调动,马嘶人叫,忙个不休。

经过的人均向两人恭敬致礼,神情疲倦中带着掩不住的振奋,可是他却没法融入他们的情绪去。

战争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接一个的噩梦,而他唯一可做的事是在其中浮沉挣扎,希望有梦醒的一天,愈快愈好。每一方的胜利,代表另一方的失败,代表着牺牲和流血,悲伤和苦泪,死亡是无法挽回的损失。

徐子陵叹道︰"我现在心疲力尽。开始时我尚有种为理想奋战的感觉,此刻却是完全地迷失!杀戮是没有半丁点意义,只能显示我们卑劣的根性。"

跋锋寒苦笑道︰"这是你和我或和寇仲的分别,没有人是天生铁石心肠的。可是为了深信不疑的理念,我们必须抛开一切,朝定下的理想目标进发,这是一个谁比谁更强更狠的争锋较量。想想正在你们北疆蓄势待发的狼军,若让他们入侵中土,会是怎样一番局面。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是他们引以为乐的勾当。他们对汉人的仇恨是子陵你难以理解的,正如颉利并不明白我对他的仇恨。相信我,眼前一切转眼即成明日黄花,我们只能为理想坚持下去,直到击败所有对手,理想才可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