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太臰大帝,帝子春兰!”
钱葫芦号驻地上空,春兰王傲然昂首,周身气机涌动,面皮上一层幽光闪烁,露出了本来面目。一层淡淡的香火在体表一阵盘旋燃烧,他的衣衫服饰等也都悉数变幻,变成了他平日里在太臰天出行时,整套的华美冕服。
这套冕服,其华丽辉煌程度,远胜红尘世俗的帝皇。
粉白色的袍子,上面绣满了山川日月、千种奇花的花纹,重重叠叠的禁制道纹镶嵌其中,有数十万重之多。强横的禁制威力外泄,在春兰王表面自然而然生出了四季更迭、花开花谢的诸般异象,滚动的道韵横扫千里,逼得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隽永的花香。
“尔等喽罗,都给本王滚开。”春兰王冷厉的呵斥声响彻天地,震得无数小妖脑壳发晕,立足不稳,‘咕噜噜’的从空中不断坠落。
“本王何等身份?你们,岂有此理,胆敢辱骂本王母妃?难不成,是想要和我太臰天开战不成?”春兰王厉声呵斥道:“尔等没有资格和本王说话,让云槎岭七老出来!”
黑云君很狼狈。
黑风大王很狼狈。
猽牙大将等一群妖魔相互看看,同时闭上嘴,低下头,乖巧的向后退了好远,好远。
春兰王?
就算他们是平日里不离巢穴,整日里混吃等死的妖魔,也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太臰大帝的大儿子,太臰天明面上,唯一一个凝聚了帝玺道果,拥有‘大帝级’修为的帝子!
春兰王的身份,堪比红尘世俗皇朝的‘太子’,拥有继承权的那种。
而他在太臰天的身份,手握的权力,显然比那些所谓的‘太子’不知道强出了多少。
他是无上太初天真正的大人物,黑云君在云槎岭固然受宠,他也不过是老熊尊若干‘帝子’中的一个而已——更要命的是,众所周知的是,老熊尊没有亲生儿子,黑云君在内的众多‘帝子’,全都是‘干儿子’!
干儿子,能和亲儿子比么?
众多干儿子中的一个,能和亲生的大儿子相提并论?
尤其是,黑云君距离凝聚帝玺道果还差了十万八千,而春兰王,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帝’级存在!
无论从哪个方面说,黑云君都没资格和春兰王搭话。
想要和春兰王正面对阵,在场这么多妖魔鬼怪,每一个人有这个资格——还必须是云槎岭七老当中的某位亲自到场才行!
云槎岭七老,是哪七位?
老熊尊,和他的六个结拜兄弟尔——包括瀚海叟在内,七位真正的大帝级存在!
他们才是云槎岭至高无上的主宰,无数妖魔鬼怪心中的‘帝皇’……偌大的云槎岭,也唯有他们七人,才有资格和春兰王对上。
大群大群的小妖小怪被春兰王的气机震慑,犹如下雨一样从妖云上坠落。奇香浮动中,猽牙城,乃至黑风岭,都有大小势力的人腾空而起,用各种手段窥视这边的动静。
人群中,开始有人风言风语,有人冷嘲热讽。
好些人本来就和卢仚、春兰王一样,是怀着其他目的,刚刚赶到云槎岭不久的。好些人还没想好,如何对元舙出手,如何在云槎岭行动,猛不丁的碰到这么好的机会,哪里有不借机生事的?
“被人当众辱骂了娘亲?不能忍!是我,我绝对不能忍!”
“谁敢当众骂我母亲,那是必须要拚命的,绝对要拚命!”
“可不是么?我们小家小户出身的,都知道维护自家主母的体面……堂堂春兰王啊,太臰大帝唯一的‘衣钵真传’帝子,其母妃身份,何等尊贵?”
“哎,若是春兰王连这口气都能忍下去……啧啧,这黑云君,可就真的不得了喽!”
“赌一个帝钱,我赌春兰王是个软蛋,他不敢为自己母妃讨回公道!谁和我赌?谁和我赌?”
“算我一个,我押一百个帝钱,赌春兰王能打破黑云君的脑袋……哎,还一个个呆着做什么啊?不管这里打不打得起来,赶紧将这里的事情传出去啊,让天下人,尤其是让太臰天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嘻,春兰王的母妃被人问候了……这可是,大消息嘿!”
各种风言风语随风飘来,春兰王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他回过头,朝着怪话最多的地方深沉的看了一眼……那厢里,说怪话的人淡然一笑,索性露出了真正的面目——春兰王用力的抿了抿嘴,好么,都是老熟人!
天庭的,太瞐天的,还有无上太初天其他割据势力的头头脑脑。其中好些人,身份都和他春兰王一般,都是某位‘大帝’嫡亲的‘帝子’身份。修为么,有高有低,但是身份都足够尊贵,足以代表某一个大势力在外行事!
难怪一个个拱火拱得这么开心,拱得如此肆无忌惮!
春兰王‘咯咯’一笑,双手微微一振,顿时漫天青云涌动,青云中,一柄柄造型奇异的青色剑光凭空浮现。这些剑光色泽如琉璃,剑柄上有一点小小的拇指大小的灯火闪烁,每一点灯火中,都有一朵奇异的花卉冉冉开放,不断向四周散发出七彩辉光。
十柄……千柄……百万柄……
顷刻间,数以亿计的剑光横贯虚空,列成剑阵,将黑云君、黑风大王,还有他们带来的亿万妖魔大军悉数围困。春兰王大帝级的恐怖实力展露无遗,他背着手,冷声道:“给本王一个交待罢?或者,你们都死在这里?”
嘴角一勾,一声冷笑,一声剑鸣冲天而起,漫天剑光不见丝毫动弹,黑云君、黑风大王等一众为首的妖魔身上,已经纵三横三的,同时出现了六条深可及骨的剑痕。
鲜血从伤口里‘唰’的一下喷了出来,薄薄的血雾如喷泉,喷出去数十丈远,痛得黑云君等人面皮抽搐,差点没大吼起来。
这伤口内的血水流速有点诡异,呼吸间,一众受伤的妖魔体内血浆就喷出了六成以上。快速、大量的是血,让黑云君一行妖魔面皮骤然发白,一个个身体抽抽的,有人眼前发花,就差点昏厥了过去。
黑风岭,东北面,一口深潭中,一颗硕大的乌龟脑袋悄然探出头来。
这只老龟,也不知道活了多久,单单露出水面的脑袋,直径就超过百里。硕大的脑袋上,一片片粗糙的龙鳞密布,凹凸嶙峋,好似一个收益粗糙的石匠,用大斧头,随意在花岗岩上劈砍而成。偌大的脑袋上,密布着数尺厚的青苔,大脑袋从深潭中缓缓探出来的时候,一条条长长的青苔内银光闪烁,无数小鱼小虾惊恐的蹦躂着,不断发出细微的声响。
老龟朝着猽牙城的方向深沉的看了一眼,两颗碎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泠人的幽光。
“太臰的儿子啊!”
“呵呵,太臰的?”
“嗯,装模作样的做什么呢?瞒得过其他人,还瞒得过我们这帮子老朋友么?太臰,呵呵,你哪里有什么亲儿子?母妃?嘿!”
“都特娘的是假货,谁比谁尊贵哩!”
老龟慢吞吞的,一点点的从潭水中探出头来,长长的脖颈犹如巨木参天,一点点的深入了云霄。他庞大的身躯从深潭中缓缓浮现,山林中顿时浓云翻滚,电光闪烁,浓厚的水汽混着逼人的寒气,更有一股子让人窒息的屍气、死气冲天而起,在高空上凝成了九颗硕大的青色圆月,每一轮圆月中,都有一尊若隐若现的铁甲人影浮荡。
“不过,从修为上来说,小黑云的确没资格和你这个小大帝对上。”
“咳,咳咳,老龟我向来与人为善,从来不愿意打打杀杀的……没办法,你都开了这个口了……也就只能,让老龟我蹦躂出来,和你小子掰掰手腕了。”
“咳咳,咳咳,嗯,这脑子好久没用了,有点不好用了……让我想想啊,想想,现在我应该做什么呢?是冲过去,和你和颜悦色的讲道理……还是直接一巴掌拍死呢?”
“直接拍死,怕是太臰那泼货要发飙,毕竟是名义上的‘亲儿子’嘛!”
“那就,打个半死不活?”
“不过,让我想想,这脑子,应该怎么用呢?我再想想!”
好大的一头巨龟,背甲直径超过万里的巨龟宛如弥天之云,高悬在重重山岭上方。这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四面八方浮荡灵动的天地灵机骤然向他的大嘴塌陷了下去,方圆千万里虚空被他一口抽成了真空,无数妖魔鬼怪同时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差点因为窒息而昏厥。
老龟深深的呼吸着,眸子里碎金色的幽光越发灵动。
他长久未用的脑子,逐渐升温,逐渐回复了正常的功能,他身上那厚重的青苔干瘪,脱落,无数小鱼小虾同时腾空而起,身不由己的飞向了巨龟的大嘴,成了他刚刚苏醒后的开胃小点心。
‘吧唧吧唧’的活动着嘴巴,老鬼脖颈探长,正准备奔向猽牙城。
一道人影悄然挡在了老鬼的身前,一颗拳头大小的空蒙宝珠腾空,一缕缕瑰丽变幻的幽光闪烁,将那人影和老鬼同时拉入了宝珠内营造的梦幻空间。
老龟又惊又怒的咆哮声骤然响起,原本炸雷一般的怒吼咆哮,好似隔了十万里厚的棉被一样,变得飘忽而模糊,就算近在咫尺,也难以听到这吼声。
“归墟……想要和我云槎岭开战么?”
“啊呸,谈谈?老龟生平最是正人君子,生平不近女色,和你这骚货没什么好谈的!”
“吃俺一龟脑袋……顶死你这骚货!”
云槎岭,北面,山海交界之处,堪称云槎岭的‘内门户’处,老龟被那人影拉进梦幻空间时,一头趴在山顶,正懒散打着呼噜的黑虎骤然惊醒。
‘嗷’的一声大吼,黑虎背后一对极大的肉翅猛地张开,翼展如乌云,顷刻间招展开数万里,黑压压的巨翅遮挡了阳光,方圆数万里内顿时一片漆黑。黑虎通体亮起了亮银色的凌厉条纹,一缕缕刺目的光芒在黑漆漆的皮毛中急速的流动,不时发出刺耳的破空尖啸。
“归墟,好大的胆子!”黑虎缓缓起身,嘴里喷吐出一缕缕凌厉湍急的银色雾气,将身体下方的几座山岭直接搅成了粉碎:“嘿,三千梦亲自跑过来……这元舙小儿,真有这么重要?”
“唔,三千梦那骚货既然来了,第一酒,你应该就在不远处罢?”
黑虎‘嘎嘎’一声怪笑,身躯蠕动,化为一尊身高十二丈的虎头大汉,双手抱胸,傲然站在半空中:“赶紧的,滚出来,干一场……等老子把你拾掇了,再跑去和老龟一起对付你那老姘头……这次非打爆她的胸不可!”
一滴清澈的酒液悄然在黑虎面前浮现,浓郁的酒香随风飘荡,方圆千万里内,无数生灵齐齐醉倒。麻雀,燕子,八哥,毛虫,青虫,天牛,山鼠,草龟,郊狼……无论强弱,无论修为,无论是普通的山野生灵,还是开通了灵智有了修行的妖魔鬼怪,全都身体一晃,面皮酡红的醉倒当场。
酒液中,一个不缓不急的声音幽幽响起:“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梦尊,不是,我的……”
黑虎面皮也一阵泛红,他猛地打了个酒嗝,喃喃打断了第一酒的话:“可怜兮,舔了这么多年,连个姘头的身份都没混上……你就说,你求什么吧?”
“想当年哪,你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子,一壶酒,一柄剑,追着太瞐那鸟人连续追杀三万年的猛男子……结果呢?就为了这骚货,啧啧……我都不忍心说下去了……”
黑虎一脸猥琐的朝着那一滴清亮的酒液挤眉弄眼:“不会这么多年,你还没爬上过她的床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还没有上手过吧?哎,哎,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天地之间,酒香骤然浓厚了数亿倍。
之前被醉倒的无数小生灵,身躯和神魂骤然被酒香浸透,眼看着从肉身到神魂,就要在酒香中彻底消融,化为这一道浓厚酒香的原材料,给这一道酒香再增添几分威力。
黑虎举起了右手。
如此魁伟的大汉,他一出手,虚空中就出现了无数极细,比所谓牛毛细针还要窍细百倍的银色光针。无数光针灵巧的在虚空中一阵挑拨穿刺,将那一缕缕酒香硬生生从周边环境中剥离了出来。
那等精巧的手段,就好像有无数蝉翼和无数绒毛混在了一起,数量以兆万亿计,而那一枚枚光针,就是在顷刻间将蝉翼和绒毛轻盈的分开,更是在它们中间编织成了一张无形的禁制罗网,让它们变得泾渭分明,再也无法混杂在一起。
一缕缕的酒香被剥离,无数光针穿梭带动,极细的酒香被强行拚凑在一起,在光针带起的缕缕幽光中强行拚凑在一起,一丝丝,一缕缕,一条条,一道道……最终漫天酒香被无数光针强行拚凑聚拢,化为一条若隐若现的大道巨龙,在那一滴酒液上方扭动腾挪。
第一酒惊呼:“山猫儿,你怎么能进步如斯?天庭的织女娘娘,这些年和你争抢这‘织’之一道,你居然,居然……”
黑虎手中,多了一根极细,极细,细到几乎没有存在概念,但是有十几丈长,更是喷吐出缕缕寒光洞穿万里虚空的光针。他两根手指拈着光针,一番轻盈的挥动,顿时漫天荡起了流风,围住了那一滴酒液。
‘嗤嗤’声不绝於耳,酒液被光针带起的流风穿刺,顷刻间小小的酒液上方,就被强行雕琢出了密密麻麻的山川河岳、周天星辰的‘微雕’。随着黑虎的急速雕刻,酒液散发出的酒香也在急速的黯淡下去,第一酒的声音也变得越发的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