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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是在混在嘈杂的人群里看上元节的花灯,花灯那么亮,人海那么深,各式各样的悲欢爱恨都沉沦其中,炽热又敞亮,和皇宫的冷清肃穆分外不同。

有一次,是去相国寺内的黄墙底下听雨声,酣畅的秋雨浇在墙角的芭蕉上,檐下有避雨的青衣书生黯然相看,念着什么“潇潇”,什么“遥遥”……

还有一次……

落日在长街尽头西沉,一抹抹残阳融入云霞,融入城下,容央提起那桩最惊心、也最狼狈的事,小脸因激动而泛起微红。

“冬日的天黑得最快,大概戌时不到,那条胡同里就已是伸手不见五指了。我只能借着月光无头苍蝇一样地往外钻,一路上,生怕遇上歹人,等钻回大街去时,人都急哭了。”

褚怿拨弄着盛茶水的陶碗,闻言道:“是城西广聚轩外的那条街吗?”

容央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褚怿道:“有一回去过,回来时,碰上一个泪眼婆娑的小姑娘。”

容央心如擂鼓,确认道:“那小姑娘好看吗?”

褚怿含糊:“尚可吧。”

“啊……”容央颇为遗憾,“那就不是我了。”

褚怿哑然失笑。那自然不是她,那年她十岁,他十六岁。她在繁盛的汴京,而他在荒凉的边关。

夕阳西下,街市上行人渐寥,老翁把两碗拔刀面端上桌,邻桌坐着的是老翁的老伴,正唱着童谣、哄着襁褓中的孙儿喝米汤。

“灵山卫,灵山卫,一草一木皆憔悴。闻说灵山高千尺,难觅一朵红蔷薇……”

褚怿吃面的动作一顿,容央吃面的动作也一顿。

长街空杳,老妪的歌声里也有空而杳的温暖和柔情。

褚怿敛神,把面搅拌两下,低头吃起来。容央努嘴道:“好久没听人唱起这首歌了。”

褚怿吞下一口面,道:“以前听过?”

容央道:“小时候,嬢嬢唱给我听过。”

褚怿垂睫,继续低头吃面,没再多问什么。

容央默默听了会儿,也开始低头吃面。

余晖宁谧,两人静静地吃着面,听着歌。

“我要去瓦子里看戏!”

夜幕笼罩摩肩接踵的汴京城,一家家的灯火如川曼延,褚怿把大袋小袋交给百顺,再转眼时,容央已钻入人海不见。

褚怿忙往前去追。

人海汹涌,欢声鼎沸,容央流连在五光十色的灯影里,手臂突然被人从后抓住,转头,对上一双颇藏愠意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