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凛然,抬头把镜台前的人看一眼:“皇后是殿下的母亲, 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庇护殿下,今日褚驸马不是赢了比赛吗?按照赌约,和谈一事该由大鄞说了算,皇后一定会竭力说服官家,不再让您去大辽和亲了!”
贤懿低头把玩着那把蝴蝶蔓草钗,用钗尖在掌心处结痂的伤口上来回划弄:“这已经不是和不和亲的事了。”
灵玉一震。
贤懿慢声:“我知道我现在很坏,很恶毒,很无法无天。可是,我就是想坏一次,恶毒一次,无法无天一次。灵玉,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灵玉骇然。
莹润的血珠从被撬开的血痂底下冒大,顺着那狰狞的纹路往下流淌,贤懿把手掌竖起来,让那血一次淌个够。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我明白我可以作恶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
戌时三刻,前殿宴散。
今夜辽使兴致的确很低,筵席上,除推杯换盏以外,从头到尾一字不提合约相关。官家因褚怿大捷龙颜大悦,十分给面子地也对合约一事暂避不提,一场筵席结束时,时辰尚早,但辽使这边的闷酒已喝老高。
耶律齐算是一群人里难得清明的,离开大殿后,屏退左右,径自去花园里散心。
剩余几个辽使见状,知道主子心情差极,万万不宜再去触霉头,留下一个在外等候后,便各自回屋去。
素月悬空,清辉如水,花园外,无数夏蝉蛰伏在婆娑树影里放声大叫,那名留下的辽使本就喝得有六分醉,给四周聒噪的蝉声一吵,脑袋越发胀痛欲裂。
正低着头拚命地往太阳穴两侧按,耳后突然响起个声音:“请问阁下可是辽国的贵宾?”
那辽使转头,皎白月色里,一身量瘦小的小内侍正朝他行礼。
辽使甩了下头,视线略清晰后,板脸道:“作甚?”
小内侍道:“小的奉贵国小王爷之命前来请贵宾去绛云轩中一叙。”
辽使一听是奉耶律齐之命,脸色稍霁几分,转念又感觉有点古怪——小主人分明刚刚入园不久,怎么一下就到那什么轩去了?
难不成是花园里的轩?
辽使云里雾里,不及深思,小内侍已上前带路,辽使只得跟上,乍一抬脚,酒气上涌,脚步竟十分虚浮,一个趔趄往前栽去。
小内侍下意识来扶,辽使抓住他手臂,只觉窍细无比。这大鄞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个瞧着都菜鸡似的弱不禁风,就连那褚大郎君也不过有他们契丹壮士的半边大,可偏是如此,还让他赢了今日的赛局……
辽使想起这茬,痛心疾首,厌恶地把那条小胳膊一扔,闷着头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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