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懿双眸空寂,声音亦冷无一丝温度,官家怒极冷笑,把嘴边的巾帕愤然扔在地上。
贤懿的余光略过那上面的一滩血,绷着的下颌收紧。
“你母亲,就是如此教育你的?”官家哑声,声声戳人,“死一个宫女,你知道心疼,把你的亲姐姐至於那般险恶的境地,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因为妒恨,就藐视王法为所欲为!因为不甘心,就费尽心机害人害己!你母亲也是个和善温蔼之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愚蠢又歹毒的东西!”
外勾使臣奸污国朝帝姬,一旦事情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官家怒火攻心,把人骂了又骂,贤懿漠然跪着,不动一下,不吭一声。
不知骂了多久,官家疲惫地坐倒在圈椅上,应诏而来的御医已在殿外恭候多时,官家却始终不肯传召。
贤懿耷拉的眼皮突然往上一抬,头往上扬,看着大殿顶端晦暗又繁丽的藻井走神。
大殿内一时阒静,父女二人沉浸在互不相干的悲愤里,各自困顿,各自煎熬。
官家突然听到有人唤“爹爹”。
官家抬头。
贤懿跪在地上,看向他:“您赐死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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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鄞和大辽的合约在明德殿内一锤定音
大鄞以嫡帝姬恭穆和亲大辽,保两国互不侵犯,辅车相依,择定於六月初六出降。
为备嫁,恭穆帝姬即日返回皇宫,其余皇亲国戚继续留居艮岳,陪同大辽使团。
晨间,荼白、雪青伺候容央在镜台前梳妆,前一个绘声绘色地道:“听说,昨夜里明德殿的灯火亮了整整一宿,自官家拂袖而去后,恭穆帝姬就一直跪在殿中,至今晨,又给崔内侍领着人亲自送往宫内,连寝阁都来不及回,那架势,与其说是护送回宫,倒更像是羁押软禁。还有灵玉,打昨天半夜被内侍领出去后,就再没消息,也不知是被官家处决了,还是旁的什么。这回要不是必须跟大辽和亲,禁廷又无帝姬再能出阁,我估计恭穆帝姬还有的是罪受!”
和亲之策不宜动,於大局而言,自然是照旧派恭穆和亲最便宜妥当。
荼白一股脑把“喜”道完,低叹一声,又开始忧从中来:“现在奴婢就担心恭穆帝姬仍旧不知悔改,嫁去大辽做皇后后,卧薪尝胆,十年磨剑,他日再杀回来时,头一个遭殃的必定是殿下了!”
雪青握着玳瑁梳绾发,啼笑皆非:“你平日里话本子看多了罢。”
荼白瞪眼:“你当我所言不实?勾践卧薪尝胆总是真的罢?”
雪青道:“首先,恭穆帝姬不是勾践;其次,除非夫国灭亡,否则,和亲帝姬永生不能回归母国;其三,就算老天给恭穆帝姬开眼,真让她有回来的那一日,一个夫国沦丧、无名无权的帝姬,如何能撼动得我们殿下呢?”
荼白细细一想,点头:“也是。”
复歪头去问容央:“殿下今日想戴哪支簪?”
容央眨了下眼,随手把妆奁里的一支金摩羯托玉凤簪交给她,荼白讶道:“今日这么素?”
雪青瞄一眼容央脸色,应道:“殿下脚踝还肿着,不能外出走动,今日只在阁中歇着,素一些轻便自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