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央听罢,五味杂陈。
替父兄在战场上报仇雪恨,以褚家人的身份保家卫国,是褚蕙这十八年来心心念念了千千万万遍的事。然吴氏丧夫,丧子,至今仅剩下褚蕙这一点血脉,全心全意就只盼着褚蕙能留在自己目光所及的地方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也是世人所能理解的。
容央曾经想过褚蕙会如愿地骑上战马,在她向往多年的疆场上驰骋四方,只是没有想到,褚蕙最后会以这样偏激又决绝的方式离开。
或许,这也是她的“不得已而为之”罢。
容央沉吟罢,道:“那二婶婶如何了?”
褚恒道:“最开始自然是怒不可遏,可一个人闷在院里喝了一夜的酒以后,就再没提过这事了。”
容央莫名心酸。
当下雪青、荼白上来相慰,各自开解一番后,褚恒、褚睿又开始在庭中练起枪来。容央虽然看得心不在焉,但终究没再缠问,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春风辗转,时日如梭,半个月后,从前线寄来的家书陆续抵达帝姬府,有褚怿的,有赵彭的,其中一封并未署名,打开来一看,潇洒大气的三行字,落款赫然是褚蕙。
此时褚家大军已跟贺家军在玉田会合,褚怿做先锋,率三千精骑从蓟州城□□袭,斩杀镇守城中的大辽主将。褚晏随后领六万褚家军围攻主城,前后不过半夜就拿回了蓟州城,是时辽军溃败之态,比之当日贺家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褚蕙在来信中提及的是正是这惊天动地的一战,只是寥寥几笔,并未涉及细节,恐是害怕暴露自己具体所在哪行哪伍,又给吴氏一声令下,揪回家中。
不过,单只这一个落款,也就很令人安心满足了。容央把信收起,挺着渐渐显怀的孕肚去了一趟侯府,跟吴氏坐着聊了一下午后,又给赶来的施氏、谢氏盛情留下,在侯府用了晚膳。
如此日日相盼,及至又一年清明时,汴京终於等来燕京被破、大辽被灭的喜讯。只是,一座城的人还来不及挥霍这胜利的喜悦,又一个消息如劈头盖脸打过来的一巴掌,扇得满城上上下下措手不及
因褚、贺两家军队攻入燕京时,金军已拿下上京,派来十万铁骑包围於燕京城外,并在褚、贺两家破城之时,迅速给予了助攻,是以大金坚称燕京之破,乃两国联合而成,并不算大鄞践行合约,故,大金也不必如合约所言,把燕云十六州分给大鄞。
这一改口,无异於平地一声惊雷。
褚、贺两家大军留守燕京,跟大金骑兵对峙於咫尺之间,本来尘埃落定的战局再次剑拔弩张。
官家怕战事再起,立刻派范申率使团前往谈判,为表诚意,又下旨召回褚晏、褚怿,北方战场重新交回贺家军。
荼白想起范申,就又想起去年上官岫和谈一事,跺脚:“他去能谈出个什么东西!”
容央坐在窗前,对着庭中斜风细雨的场景蹙眉,亦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还要用范申去谈判。
愁肠百结时,雪青慰道:“幸而两战大捷,驸马和三殿下不日就能抵京,同行的或许还有蕙姑娘,届时殿下生产,小公子的爹爹、舅舅、姑姑都在外边候着,那可就热闹了。”
那的确是十分热闹的场面,然容央此刻心里只是满满的疑窦和不安。
褚家军凯旋的队伍,是在四月底进入汴京的,仔细一算,竟然恰巧就是去年容央和褚怿大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