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悫一听就知道是催他交易了,不大满意地啧一声:“急什么?”
褚怿:“急,河东狮在隔壁等着的。”
方悫脸上笑一僵, 长满络腮胡的脸从美人后颈上抬起来。褚怿对上他狐疑的眼神, 不怒而威。
方悫讪笑两声, 心知刚刚那句“河东狮”玩笑开大了,松开美人,道:“果然是模范夫妇,这刺探军情都要形影不离,羡煞旁人哪。”
又笑:“也是,要老子有嘉仪帝姬那样的美人做妻子, 可不得时时刻刻往裤腰带上拴着?”
屋中歌乐声戛然而止,三三俩俩的美人鱼贯退下,方悫收去脸上的放浪之色,把一卷用丝绳捆紧的东西从怀里拿出来,放在案上。
那是一卷微微泛黄的黄麻纸,底部透着用墨线勾勒过的痕迹,乍看像古画,但行军之人一眼就明白,那是舆图
军中必用的地图。
褚怿看方悫一眼,默不作声把地图拿起来,打开一看后,眉间阴翳愈深。
纸上,河流、山脉、城址、关隘、以及各点各地的驻军……一应俱全。
舆图底端,写着“蓟州”二字。这,赫然是一张蓟州军事布防图。
褚怿掀眼,眼底寒芒涌动。
方悫哂笑:“怎么样,这东西够格了吧?”
百顺侍立在褚怿身后,看得后背发凉,万没想到这方悫要上交的情报,竟然是关系着蓟州全境命脉的军事布防图——要知这东西一旦泄露给金人,贺家军的腹地就相当於敞开在那批女真人的铁蹄之下,任由践踏了。
褚怿道:“哪儿来的?”
方悫道:“前阵子在道上走动,搭着半条性命,从一独眼龙手里顺来的。”
“道上”,指的是两国交界一带贩卖情报的黑市,起初,只是极少部分迫於生计的绿林跟辽人交易关城外的地形情报、巡防情报,后来大辽覆灭,大金取而代之,鄞、金两国各不相犯,绿林谈不到生意,黑市也就逐渐销声匿迹,没成想,如今又死灰复燃了。
且一燃,就燃出了蓟州军事布防图这样的烛天大火。
褚怿皱眉不语,方悫扯唇:“怎么,不信哪?实话跟侯爷讲,眼下贺家军里的这些东西,在市面上多着呢。”
方悫扯唇讲话时,脸上那块刺青跟着扭动。那是大鄞刺配囚犯后在他们脸上留下的痕迹。
“重甲步卒的数量,双梢咆、卧车咆、还有什么神臂弩、霹雳火的构造图,贺平远他各个叔伯的军衔军职,各人麾下的兵马情况……真真假假,八门五花,卖得顶热闹了。”
褚怿脸色越发冷下,百顺胆颤心惊,全然无法想象贺家军的军情竟会被泄露到这种程度:“贺家军坐镇东北多年,自贺渊起就雄踞蓟州,实力不薄,军情怎么可能走漏至此?!”
“那谁知道?要么是他这儿子不中用,给金人细作抄了家底儿,要么就是……”方悫嘿笑两声,眼盯着褚怿,“他贺家军里有人反水了呗。”
百顺悚然一震。
褚怿看着方悫那双精明的眼,道:“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