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压得低低的、嗤笑的声音。
“就这玩意儿,她也拿得出手?”
“瞧瞧那针脚,比我家那粗使丫鬟都不如,这是哪家的小姐,府上就没人教教女红么?”
“人家不是官府小姐,也是帝姬殿下呢。”
“帝姬?噫,这禁廷里还有这样寒碜的帝姬?……”
赵容央坐在珠环翠绕的一大堆礼物后,眼盯着那香囊,脸上粲然的笑意也缓缓消失。一眼后,她把香囊接过去,放在了一边。
赵慧妍永远记得:“她只看了那香囊一眼。”
她一针一线绣成,一个个夜里熬成的东西,给别人一眼以后,就丢弃在了再也无人问津的角落。不会有人去问她刺绣时扎破手了没有,不会有人去理会她把那一份属於自己的珍宝时送出去时,心里是多么的挣扎和难过。
她跟那个笨拙的香囊一样,脸红耳赤地站在众人的嘲笑声里,默默地承受着那些无助,那些羞耻,那些不能发作的愤怒。
而她的母亲呢?
“第二天,官家就来看你了。”
赵慧妍自嘲地一笑。
官家来,嘘寒问暖,不知是从哪里获悉的消息,来对一个连像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手的女儿大发善心。他赏了一大堆物件,又在陪在吕氏的身边聊了一大堆家常,走后,吕氏把她抱过来,温柔地抚摸她发顶,兴致极高地道:“母亲给你梳个头吧。”
夜风摇撼着破旧的窗柩,一地烛火曳动,赵慧妍看着地上的吕皇后道:“那是你第一次拿我当垫脚石,对吗?”
吕皇后震愕:“你在胡说什么?!”
赵容央抱着膝盖,歪下头,像看一个在泥坑里挣扎的蚂蚁。吕皇后争辩道:“你把自己亲手绣成的香囊给她,本是一片真情,她不理会便罢,还纵容他人对你嘲笑,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不然,官家又何至於心中有愧,亲自来安抚你我?”
“那是她想成全你呀。”赵慧妍声音幽幽的,“你以为她看不出来,那香囊是我绣给自己的吗?”
吕皇后一瞬间哑然。
赵慧妍道:“连她都知道,我是一块被你踩踏的石头啊。”
“慧妍……”吕皇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似乎这样才能解释得更有力量。赵慧妍冷眼看着,看她激动得五官扭曲,看她狼狈地在地上打滚,蓦然失声长笑。
吕皇后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
赵慧妍大笑着退开,驻足在梁柱前,再回头看过来时,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