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宁殿里里外外那么多仆从护着,不可能全都杳无音信,只要那夜吕皇后按时登上了南下的船,就一定能留下踪迹。
“是!”
禁军领命告退,钱贵妃摸着身边小郎君的头,犹豫地道:“官家,照臣妾看,皇后只怕没有及时登船,如果被陷在汴京城中,便是禁军回去打探也无用啊。”
官家沉默不语,脸色更阴沉难看,钱贵妃心念辗转,道:“不如传道圣旨回汴京城去,让太子殿下抽空去找一找皇后,等他日金兵退了,大家再回京团聚吧?”
钱贵妃声音娇媚,哪怕是藏着忧虑,也依然能抚慰人心。官家郁气稍解,如实道:“金军已在攻城,彭儿哪里还有闲心顾得上她,再者……”
再者南下时,京城里的禁军他领走了一半,留下来守城的,估摸也就两万人,宋州、许州的厢军也不知赶去没有,要万一路上有个变数,那两万人……简直螳臂当车。
思及此,官家胸口一窒,顿时又咳嗽起来,自打年底给大金南侵一事气倒后,他的肺疾就是眼见的恶化了,这几日舟车劳顿,情形更糟糕不少。
钱贵妃忙给他抚背顺气,顺了半晌仍是不见好转,焦心地往外传召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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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车队在一座树林里休息下来,官家喝下御医熬过的汤药后,在车里沉沉睡去。
大家马不停蹄地赶了这么多路,多少都疲乏了,一停下来,懒懒散散地瘫坐一地。
东侧一棵大槐树下,溪水涓涓,钱贵妃领着小皇子蹲在溪边逗弄水里的小虾,宫女上来禀道:“娘娘,范大人求见。”
钱贵妃转头,一袭藏蓝色襴衫的范申恭敬地候在树下,衣冠上不少风尘,然而气质依旧泰然从容。
钱贵妃沉默片刻,把小皇子交给宫女,揩净手上水渍走过去。
“难得范大人竟也会有事找我,不知道是什么吩咐?”
以往在汴京时,这范申没少帮衬着吕皇后做过龌龊事,打自己诞下皇子后,行径更是阴险不知多少,钱贵妃对这位老奸巨猾的大臣实在是摆不出好脸色。
范申立刻拱手行了一礼,道:“不敢。娘娘面前,微臣岂敢谈‘吩咐’二字?不过是有一件小事,想跟娘娘商榷罢了。”
钱贵妃哼一声,也不跟他斡旋,戳破纱窗道:“你是看皇后没下落了,就想临阵倒戈,投靠於我吧?”
范申脸色微变。
官家膝下的皇子就那么些个,嫡出的两个眼看是不行了,皇位要想往下传,就只能是从庶出的里面挑。老大早么不必再提,老二彻底窝囊废一个,往后再数,更是稀稀拉拉,唯一能入官家眼的也就是她生下的老十。
况且,在这些皇嗣当中,也只有生下老十的她位份最高。
等到京城沦陷,皇后殁,赵彭、赵安薨,那新的皇后、储君之位,不就是她钱氏母子的么?
钱贵妃十拿九稳,底气更足,不屑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位权臣,却听得他回答道:“国难当头,官家南迁,臣与娘娘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并不存在什么投靠不投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