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春浓像是才发现她这么矮似的,稀奇地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嘲笑妹妹,警惕地向后方看了一眼,赶紧又拍拍肩膀。
施晚意点头,信任地抬脚踩上姐姐的肩,扶着墙一点点站起来。
施春浓抓着她的腿,稳住没动,直到施晚意扒住墙头,抬起左腿去勾墙头,才助她一臂之力。
而施晚意废了好大的劲儿,终於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墙头上,目之所及皆朗阔,不由地豁然一笑。
神峪寺禅院内——
这一处无人走动,雪地平整酥软,只有瓦雀跳跃前进,留下了一串串儿细小的脚印。
往常,雀儿们去别处寻食儿许久,尖嘴连同小小的脑袋一起塞进雪里,都只能一无所获地拔出来。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皆懒洋洋地梳理毛羽,等到谷子从天而降,也不惊得飞走,欢快地跳过去,全无防备似的。
而让它们饱食的神,一身极普通的白色棉布长袍,右手持着浅青色的油纸伞,左手里一把谷子,每次却只扬一点,看着它们逐渐放松警惕越加靠近他,满眼无动於衷。
这世上总有些人,一身纯良,内里却千沟万壑。
姜屿便是如此。
陈留姜氏自前朝便是名门望族,只因家风向学,姜家子皆清正端雅,其中又以姜玉郎姜岑为最。
姜岑生於王朝末,是闻名天下的琢玉郎,姜屿却算是姜家的异类,有兄长护佑,少年时裘马轻狂,畅快肆意。
直到惊才绝艳的兄长卒於乱世中……
姜屿成为姜家新的继承人,活成了兄长的模样。
每年姜岑祭日前后,他都会在寺庙为兄长斋戒,以他的家世和官职,足以在大邺任何一座寺庙拥有一处不被打扰的净土。
但姜屿斋戒,并非仅为祈兄长来世安然之福,亦是为洗濯兄长横死之怨。
姜屿的手倏地收紧,手指上的关节都因为用力泛起白。
雀儿们久未等到新的谷子,直接跳进了无害的假象之中,围着姜屿的脚边蹦蹦跳跳。
姜屿淡淡地扫一眼它们,手复又展开,谷子全都倾泻而下。
忽地,雀儿们停下贪食的动作,歪头,而姜屿已经敏锐地看向禅院高墙。
片刻后,一双白皙细嫩几乎与墙头雪融为一体的手出现,然后半截手臂搭在墙头,似乎艰难地使力向上撑,窸窸窣窣地弄掉一片雪之后,一张鲜活的面庞显露在墙头。
姜屿眼神一动,鬼神神差地,青伞向上扬了几分。
他看着精巧的女子靿靴跟着探上墙头,看着她为了攀上墙不甚端雅的动作,看着她终於坐稳在墙头上,斗篷都盖不住的欢喜。
骤雪初霁,那人青丝白羽,不染污浊,回眸……对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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