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
云九卿家里在大周南郡郡府的能量,并不只是她口中“些许”那么简单。
“嗯。”
范武没有拒绝。
云九卿这番生硬岔开话题的言语,也让范武觉得……是时候,去见一见自己那位义姊了。
……
眨眼。
便是正午。
范武已经离开了寒岭寺,在离开寒岭寺之前的时候,智空和尚倒是追了过来并且讲了一堆,什么多谢范道长怎么样怎么样的客套话。
那些客套话范武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此时。
他已经身处於南郡郡府的大街上。
不得不说。
这里是范武见过神诡世界之中最繁华的地方,没有之一。
不管是囚龙县、白鹤县、水泽县、七平县、还是应河府府城……
都比不上大周南郡的郡府。
加起来都比不上。
“范道长!这便是我们南郡郡府很特有的一种美食,可惜,我爹他不让我多吃这种东西。说是吃多了,会让修道灵根变得污浊。”
“还有那边那条街!那条是我们南郡非常热闹的地方,那边好多青楼、勾栏。我以前乔装打扮,混进去过一次,嘿嘿……”
“哦对了!那家客栈是我家的,范道长您只要看见挂有‘云氏’的商铺客栈,不是我哪个叔叔开的,就是我哪个表舅开的。”
“范道长,您在我家开的客栈住房,我可以让掌柜的,不收您一文钱。”
“……”
云九卿回到南郡后变得更加自来熟,而且那随便一句话吐露出来的信息,都说明了她的家族在南郡郡府,究竟是有多么的有钱。
这一路上,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范武明明一句话都没有回复过,可她依旧是说的很兴奋。
走着。
走着。
云九卿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她突然反应过来——范道长是初来乍到南郡郡府,范道长他,真的知道书信该送往哪里吗?或者说……他真的知道书信上的那个地址,指的是南郡郡府的哪个地方吗?
如果,范道长不知道的话,那岂不是在漫无目的胡乱瞎逛?
自己,待会该不该提醒一下范道长,其实她是可以带路的?
毕竟在南郡郡府生活这么久。
云九卿哪儿都认得!
就在这时。
云九卿发现范道长忽然停下来了,然后她就看见自己的前面,是一片很是熟悉的建筑。
“衙门?”云九卿满脸愕然,她忍不住好奇问道:“范道长,我们这是?”
“送信。”范武简单回了两个字,朝着郡府衙门方向,迈步走了过去。
“啊?”
云九卿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范道长的那位师傅,临终写下的一封书信,是送到衙门来的?
她晃了晃脑袋,甩开心中的杂乱思绪。
急忙跟了上去。
……
“听说新凤楼来了一位新的当家,那位当家把里边的姑娘全换了一遍。也就是说现在新凤楼里那些姑娘,大多都是新来的啊!”
衙门的大门前,一个腰间佩刀的衙役靠着石狮子,对着旁边的同伴低声道:“新来的姑娘,就意味着没名气,意味着很便宜!”
“今晚……嘿嘿,要不咱们哥俩一起,去试一试新凤楼的深浅如何?!”
他的同伴皱了皱眉,回应道:“我是成了亲,有妻室的,不去这种地方。而且,回去后,我还要修炼,更不能去。”
“切!没劲儿!”衙役翻了个白眼,不由得吐槽道:“你这厮这也不玩,那也不玩。还整日想着修炼,莫非是想进入钦天司吗?”
“有这个想法。”同伴回答道。
“好家伙!你真敢想啊!”衙役瞪大一双眼睛,低声震惊道:“咱们这些人也就是沾了郡府的光,身为普通衙役也有功法修炼。能够修炼出一点法力,就已经是很难得了,你还想进钦天司?”
“打住,有人来了。”同伴忽然将目光,看向了另一边,并提醒了一下他。
那个不太着调的衙役。
立即正了正脸色。
也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然后。
他们皆是一愣。
来者的身形实在是过於彪悍,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更是令人畏惧至极。以至於让县衙大门处的这两个衙役,第一个反应还以为是有什么反贼,想来南郡郡府衙门闹事!
尤其是那个魁梧的夸张的大个子,还背着一把大剑!
更吓人了!
“止……止步!不要再往前了!再……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击鼓喊人了!!”
那个不太着调的衙役,被惊得急忙开口喊道:“你杀了我一个小喽罗不打紧。可你一旦惹怒了里面的府君大人,那可是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旁边,他的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提醒道:“此人虽说气势极为逼人,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恶意。”
“啊?”衙役有点不太相信:“这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样子啊……”
当然,他这一句话,说话的声音非常的小。
小到如同蚊子在飞动一样。
显然。
他不敢让范武听见。
而实际上……
范武早听见了。
就连他们这两个人,先前在讨论着什么青楼、什么勾栏之类的东西,范武也是一样听见了。
“你可别乱说了!”看起来比较正经一点的衙役,无奈瞪了眼另一个人,然后正色对着范武,张口还算客气的问道:“敢问……这位壮士直奔县衙而来,所为何事?”
“如若是有冤屈需要击鼓鸣冤,还请这位壮士,敲击左边这擂鼓。如若是普通的案子的话,可以直接跟我们两个说,我们会禀报上去。”
“如果是涉及到诡怪之事……也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让专门的人,将情况告知给钦天司。”
范武开口回答道:“都不是。”
他在两个衙役诧异的目光之下,平静说出自己来此的原因:“贫道来此是有一封书信相送。”
“书信?贫道?道士?”两个衙役没看出范武像个道士,因为范武的道袍已经全军覆灭了。
他现在的穿着打扮并不像道士。
范武浑身上下唯一与道士能够沾上一点边的,可能就是他背着的断魔雄剑了。
哦……城隍令也勉强算一个。
“书信,是送给何人?”压下心头的万分困惑,一个衙役好奇问道:“如果,是我认识的人,我可以进去,将他喊出来。”
“南郡郡府的府君。”范武语气平静地报上了一个名号。
两个衙役:“???”
云九卿:“!!!”
“你说什么?”一个衙役满脸匪夷所思,他双目之中,尽是震惊:“府……府君大人?”
范武点头。
“嘶!”衙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刚想质问放武,是不是来捣乱的。可是,迫於范武身上那种逼人的气势,他想说的这一句话被硬生生的堵在了喉咙之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你……你……”衙役努力地压下心头的情绪,当即回应道:“府君大人他平日里,可是忙得很!而且……而且大人他也不是我们这种小衙役,说见就能见的。”
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太过於生硬的话出来。
没办法。
他怕一旦自己说的话太过於生硬,眼前这个很是魁梧的大个子道士,会一剑把他给砍成两半。
“那个……”这时,范武身后的云九卿,弱弱的说道:“范道长,您那封书信是要送南郡府君?”
范武回应道:“确切的说……是府君的妻子。”
“……那个。”云九卿挠挠头:“其实我可以带您,去见一下府君的。”
听到这里,范武回头看了她一眼:“南郡郡府的府君,是不是姓云?”
云九卿讪讪点头。
范武懂了:“你爹?”
云九卿继续点了点头,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弱弱回答道:“我爹,他叫云守稷。我……我娘,叫范槿姊。”
范武沉默。
云守稷这个名字他是第一次听说,毕竟他从来不会关注,南郡的夫君叫什么名字。而范槿姊这个名字,范武那可是太耳熟了!
这不就是他那个骗子师傅,临死之前心心念念的女儿吗?
淦!
这么巧!
范武看向云九卿的眼神更古怪了,他看得出来云九卿没有撒谎……
也就是说她堂堂一个南郡府君的女儿,为了好奇心,独自一人从南郡郡府这里,跑去应河府。而且本身的实力也不算很强,只能算是可以挤进钦天司普通成员的程度。
好家伙!
如果换做他范武是南郡府君,有这样的一个女儿的话,那不得气得血压都得升上来?
果然。
自己最开始觉得云九卿是个“大聪明”,是正确的。
云九卿尴尬的从自己身上摸索出了一个令牌,她给了前面两个衙役看了一眼。
两个衙役一开始还没有在意。
可是定睛一看后。
顿时大惊!
“是府君铁令!”一个衙役惊呼出声:“见铁令者,如见府君!郡府内所有严禁涉足之地,携此令,皆可踏入其中!”
他们两人看向云九卿的眼神都变了,就像是看着什么,比天还要大的大人物一样。
他们不再阻拦范武。
也不再阻拦元九卿。
放任二人进去。
看着范武与云九卿二人深入县衙里面的背影,其中一个不太着调的衙役抆了抆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地庆幸道:“今天究竟是走了什么大霉运,怎么随便碰到两个人都这么的不简单?”
“那个没有穿道袍的大个子道士,给我的感觉,就像个杀人魔一样……像是那种手里头,有几百条人命的朝廷通缉犯!”
“而那个看起来跟个公子哥似的人,居然手中携带有府君铁令!!”
“听说咱们的头儿都没有这个铁令呢!”
较为正经正经的衙役舒了口气,他摇了摇头开口回应说道:“头儿只是一个南郡郡府的捕头,郡府衙门里像他那样的捕头,就算没有一百个,也有好几十个。”
“要是连我们的头儿都能拿到府君大人的府君铁令,那这道府君铁令,就没什么特殊了。”
“嘶,你说的也对……”
“……”
……
在外边两个衙役还在震惊交谈的时候。
云九卿就已经带着范武,在布局复杂的衙门里面,朝着府君日常待的地方走去了。
在南郡郡府的衙门里,云九卿就好像是回到家一样,对哪儿都很熟悉。
而他们俩人在里边也是格格不入。
毕竟衙门里不是忙碌的官员、就是来来往往的捕快、或是一些仵作之流的人。
范武与云九卿出现在里边。
就显得过於突兀了。
不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将他们两个拦下来问话,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们两个一眼,就不再关注,然后去忙别的事情去了。
“到了!”
不得不说,郡府的衙门比那些县城的衙门大得多了……走了好一会儿,云九卿这才停了下来,指着前面的一座建筑说道:“前边就是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还在这里撒过……咳咳咳!”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童年黑历史,云九卿立即闭嘴,以咳嗽掩饰尴尬。
同时,她心中也是非常的好奇。
范道长的那位师傅,究竟和自己的娘亲之间,有什么关系?
云九卿着实是没有想到……
自己和范道长之间,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怀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思绪,她缓缓深吸了一口气,挑选了眼前这座建筑的大门。
还没等里面的人说话。
云九卿就率先开口:“爹!我从应河府那边,回来了!”
砰!!
仿若是有一股狂风吹拂而来,大门被无形的大手推开,好在云九卿早有预料急忙往后退了两步,不然这厚实的门板少说得给她撞飞出去。
有经验了属於是。
紧接着。
便是有一道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带着上位者的威严。也能够隐约听得出,语气中压制下去的怒火:“你这疯丫头,还知道回来南郡郡府!?”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官袍的中年人,模样看起来与云九卿不太像,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独特的气质,一眼望去就知道他很不平凡。
若是有寻常普通人在这中年人的面前站着的话,估计都会被对方这等气质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云九卿嘟囔道:“我只是离开了那么小小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且,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小小半个月?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云守稷的语调都提了几个层次,一张本就已经较为威严的脸,更是直接拉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一双眼睛直视门外的云九卿。
结果。
他看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云九卿。
而是范武!
没办法,范武的魁梧个子比云九卿高太多了,云九卿撑死就到范武腰间往上一点的身高,这就衬托得范武更加的显眼了。
之后,云守稷才视线挪下来,看到了自己的这个叛逆的女儿。
他忽然恍然发觉……
原来自己女儿。
这么矮啊!
不对!
他立即反应过来,不是他的女儿太矮,而是他女儿身后的那人,长得太高大了。
云守稷一对眉头深深地皱起。
他的直觉,正清楚的告诉他——此人很危险!!
这个直觉一冒出来。
就让他觉得很是匪夷所思。
要知道……他云守稷身为堂堂大周南郡郡府府君,同时也是一位修道者。单论修道道行方面而言,他觉得自己在郡府算不上能入前十的,但道行在前二十绝对没问题。
再加上他乃是朝廷二品大员,具有一身大周朝运加身护体,哪怕遇到一些较为寻常的妖魔,他都能不带畏惧的。
偏偏与此人对视时。
有种莫名危机感!
“这位是?”云守稷无视了自己的女儿,他这句话自然是向范武问的。
“囚龙观道士,范武。”范武回答道。
“囚龙观……囚龙观?”云守稷脸上浮现些许愕然,他不确定的试问道:“应河府,囚龙县,囚龙观?!”
范武点头:“正是。”
“范耳是你何人?”云守稷再度询问。
“师尊。”范武回答。
云守稷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他惊疑不定地说道:“本官那位窝在囚龙县一直不愿出来的老丈人,能有这样的一位徒弟?”
“老丈人?!”范武还没有说话,云九卿就已经万分震惊地惊叫出来。
云九卿错愕道:“爹爹,你说范道长的师傅,是你的老丈人?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听娘说过,我有一个外祖父啊!”
云守稷没有理会女儿。
他依旧看着范武。
“我确实是师傅的弟子,如假包换。”范武觉得以这府君目前的反应,应该也是知道他的便宜师傅,是一个江湖骗子。
他掏出一封书信,屈指一弹,书信在半空中飞速旋转,朝着云守稷飞去。
书信在飞到云守稷身前时,停住。
缓缓修复在半空。
云守稷伸手将书信拿捏住,看到了书封上的字,他问道:“本官那老丈人为何不亲自来一趟?”
范武说道:“他去世了。”
云守稷一怔,沉默片刻,叹息道:“他年龄,也确实不小了。没想到……唉!他就葬在囚龙县吧?待明年来春,本官带着妻女去看看他。”
范武好像想到了什么,这件事情让他耿耿於怀,於是他补充道:“他积攒了半辈子的身家,也被夺走了。”
“……何人夺走的?”云守稷眼眸闪过一丝愠怒。
虽然他知道自己这老丈人很古怪,但怎么说也是他的老丈人。生前见不到女儿几面,死后还要被他人强夺财物?何等贼子,竟敢如此猖狂!!
这让他云守稷怎么能忍?!
“真武荡魔大帝。”
范武回答。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