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眉山所谓的山主府通常有两个意思,第一个是指议事堂旁边,那一圈依山而建,巧夺天工的雅致宅院,第二个则是指位於这一圈宅院中,那一座被其余宅院如众星拱月一般拱卫起来的院子。
青眉山历代山主便都居住於此,这也是青眉山最顶级权力的象征。
而此刻,这座在历史上曾经经历过许多次修缮雕琢的院子看起来必然又将经历一次新的维修。
断壁残垣,瓦砾石块,七零八落;
桌椅板凳,各色用具,四分五裂。
整个后院几乎被完全摧毁,甚至还有几条人命埋葬其中。
淅沥沥的雨,又给这份破败浇上了一层凄凉。
好在前院基本还保留着,洛青衣静静地站在前院主厅前宽敞的坝子上,眉眼和嘴角都被沉甸甸的忧虑压平,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真元轻轻外放,雨水就从身边滑过,不沾一缕发丝,不湿一片衣角。
在她的面前,还有几个人。
或站或躺。
站着的或许未来也会躺下,但躺下的应该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
鹿润秋神色凝重,开口道:“他将消息传出去回府时被发现,我们四面缉拿,走投无路的他高喊了一声对不起山主,对不起大小姐,然后便一掌拍碎了自己的天灵盖。”
说完,她单膝下跪,“润秋办事不力,没能守住消息,请小姐责罚。”
洛青衣叹了口气,“起来吧,这不怪你,论起对这座府邸的熟悉,你们又怎么比得过在这儿住了将近二十年的他呢。”
站在一边的白宋恨恨地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屍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白跟了山主这么这么多年,老子恨不得把你剁碎了狗!”
石季尚摇头道:“果然是日久见人心呐!这马驫和牛犇都是山主多年的奴仆,自打山主伤重不能理事,牛犇依旧勤恳踏实,还愿意为了圣女出山历险,这个马驫整日醉酒避祸不说,居然还干出了这种事情!”
说完他看向洛青衣,“山主的情况如何了?”
洛青衣开口道:“吃了几粒丹药,稳定了些,能够自己运气周天了,刚睡下。”
声音微微有些沙哑,语速也很慢,透着明显的疲惫和压力。
石季尚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他看着洛青衣瘦削的肩膀,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圣女不用太过忧心,今晨你的处理实在太过机警,袁搬山等人既然签过了长老会决议,这个青眉酒会总负责的位置就一定是你的。我们只要齐心协力,一起把青眉酒会办好,借着大义名分,后面的事应该是顺理成章的。”
说完他还朝白宋使了个眼色。
还在发楞的白宋连忙啊了一声,“是啊,是啊,圣女要放宽心,咱们现在的重点就是两件,第一,照顾好山主的身体,第二,忙活青眉酒会。青眉酒会前期的事情少,我和石长老还有童长老一起把事情忙起来。你这两天先好好照顾山主的身体就是了。”
他拍了拍胸脯,“我们白石童三人组合还是值得信任的!”
洛青衣朝着二人深深一礼,“青衣谢过二位长老,也谢过童长老。”
二人不敢托大,连忙侧身,只虚受了半礼。
洛青衣看着二人,深吸一口气,眉宇间的疲惫去了一半,神色重新凝重起来,“二位长老,切莫大意,谨防狗急跳墙。”
白、石二位长老一愣,
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脾气温和的石季尚喃喃道:“不能吧,他袁搬山有那么大的胆子?”
脾气火爆的白宋的回应就直接多了,“他敢!”
......
雨还在自顾自地下着,并且越下越大。
雨滴织起一道道珠帘,层层叠叠地挂在天地之间,阻隔了人们的视线,入眼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这样的天气,鬼都不愿意出门。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天气,洛青衣的两道禁令并未引起太多的猜疑。
封锁山门,许进不许出;
封锁山主府,只有洛青衣和白宋、石季尚三人可以出入。
刘关张三人窝在各自房中,刘昭明翻着书房里提供的藏书,手不释卷;
关太初默默打坐,意态悠闲;
八风和尚无聊得念起了佛经,看上去竟也有几分宝相庄严。
这一切,让蹲在小院墙头的加藤看得眼皮直打架。
青眉山主洛灵均安静地躺在卧榻上,呼吸渐渐平稳,但修行者的气机已经十分微弱。
洛青衣守在外间,望着从天而落的雨帘,眉头紧锁。
鹿润秋端着一盏刚熬好的灵汤,缓缓走近,“小姐,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