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着半边脸颊的孙承中干笑两声,“难为陈公子看见老夫这幅尊容都还认得出来。”
陈三更面露尴尬,扭头就将尴尬转给了身后的八风和尚,“还不快给大人松绑,道歉!”
八风和尚愣了愣,“大哥,这老小子谁啊?”
陈三更扶着额头,无语地挥了挥手,“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孙大人聊聊。”
待关太初和八风和尚等人都退了出去,他亲自上前,为孙承中松绑。
而后拖了张椅子在孙承中面前坐定,淡淡道:“这也是国师的安排?”
正活动着双手的孙承中似乎有点不适应陈三更单刀直入的刚猛,一下子被这句话干懵了。
好在毕竟是人老成精,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着道:“陈公子慧眼如炬,老夫佩服。”
“啧啧,先准备好粮草、军械,再把都督三州军事的征东将军弄过来看守,还附赠一千百战精兵,更是连刺史也给提前埋好,以备不时之需。一州军政主官全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陈三更扯着嘴角冷笑着,“好家伙!这哪儿是什么被称作朝廷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的国师啊,分明是个卖国卖得彻彻底底的国贼啊!”
听着陈三更赤裸裸地嘲讽,孙承中也不生气,轻声道:“陈公子真的觉得国师是在卖国吗?”
陈三更不为所动,冷笑依旧,嘲讽不变,“孙老先生,又有何高论啊?”
孙承中伸出两根手指,“这国家和朝廷看似一体,实则两面。国师是在卖朝廷,但却不一定是在卖国。”
陈三更眉头一皱,身为一个深入学习过后世那些政治经济学的他,自然能够很清楚地理解孙承中言语地意思。
那个国家和政权之间的区分,他或许比这座天下任何人都看得透彻。
瞧见陈三更立刻就有了神色上的变化,似乎是听明白了他的话,孙承中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微微一笑,“陈公子可还记得,去岁你赶到老夫的庄子上,找到老夫送过一封信?”
陈三更点了点头。
孙承中笑着道:“其实,那封信,就是国师在与我商议这东闵州的筹谋,而身为这场筹谋中最关键的角色,陈公子你就被他用这一封信,送到了老夫的面前。他让老夫看一看,这样的人,是否担得起他的那个理想,是否担得起他对老夫的承诺。”
陈三更平静道:“可是,当日我除了送信,并未有过多余举动,老先生又是从何看起?”
孙承中抬头看着他,“要说担不担得起国师的理想,就两点,一是强,二是仁。取天下以强,治天下以仁。这强老夫无从知晓,得问那些亲身感受过的人,但这仁,老夫这双眼睛还是看得见的。”
“世人皆言,观人於酒后,观人於情急,观人於临财临色。但以当日情境,并无机会,老夫只能悄然从小处之中窥探一二。”
他笑着回忆道:“当日你身怀国师之命而来,老夫致仕已久,府上不过普通人家,你却仍旧能彬彬有礼,门房通报过后,老夫刻意拖遝了一阵,你依旧能不急不躁。当老夫书写回信之时,你静坐在房中,未曾催促一语,走的时候依旧没忘郑重告别。”
陈三更一脸难以接受的表情,“这不过就是讲礼貌而已嘛。”
孙承中微笑道:“对於一个实力傲视当世的人而言,讲礼貌就是很大的修养了。”
你这么夸人,良心不会痛吗.......陈三更腹诽一句,发现虚荣竟然让他无力反驳。
於是,他只好悻悻道:“所以,你就答应了荀郁,来到东闵州,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
孙承中点了点头,“不错,老夫被国师在信中陈述的理想折服,於是答应他起复,在郡县制改革中出任东闵州刺史,悄然布局。”
他看着陈三更,饱含深意道:“不然你以为你们为何能够如此轻松地拿下福田郡和灵泉郡。”
陈三更这才恍然,怪不得吕凤仙和关太初他们进入这东闵郡的前后门户,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
不是他们太强悍,只是对方主动在暗中配合。
这原来不是单纯的征服,而是一场心有灵犀的互动。
“行吧!”陈三更叹了口气,“既然这样,老先生之恩情我们领了,我们也自然没有强留您的道理,我这就吩咐人准备车马,护送您离去。”
“陈公子且慢。”
令人意外的是,孙承中却并没有因为陈三更的承诺而欣喜若狂,忙不迭地就要离开,他开口叫住了陈三更。
陈三更诧异扭头,带着几分调侃道:“怎么?老先生莫非讹上我了?”
孙承中搓了搓手,一个明明气度不凡的老人居然露出了几分猥琐地姿态,讪笑着道:“不知陈公子军中,缺不缺一位帐房先生啊?”
陈三更蓦地睁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孙承中嘿嘿一笑,“打仗,士卒的拚杀、将军的指挥,自然是重要,但后方的保障亦是一件大事。老夫不才,钱粮统筹、物资运送、政事规划,无不精通,谁用了都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