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灵素一笑之后,又道:“你那位路大哥是喝醉了酒,不碍事的,好好睡一觉,到天明便醒了,血矮栗所遗之毒也全清了。现下,我要先去瞧几个人,你跟不跟我同去?”
苏子期早不将她当做是普通姑娘,这个小姑娘行事处处似有深意,三更半夜探访别人,定有其用意,说不得就与药王庄有关,跟她走一遭又有何不可,当下道:“苏某与姑娘同去。”程灵素道:“你陪我去,咱们可得约法三章。第一,你今晚不许跟人说话,与我说话没有关系。第二,不能跟人动武,放暗器点穴,一概禁止。第三,你不能离开我三步之远。”
苏子期点头颌首,答应她并无不可,他不是拘泥不化之人,时局不同随机应变就是,心中又想:莫非她是要带我去见毒手药王?她能解毒,应是会些医术,叫我不离开她三步之内,她可是要施以援手?
苏子期轻声说道:“那程姑娘预备何时动身?”程灵素道:“得先带些东西,再动身呢。”说着,走进自己房内,约过了一盏茶时分,挑了两只竹箩出来,箩上用盖盖着,不知里面放着些什么,看她的模样,挑得颇为吃力。
苏子期却知道了,虽然很浅很浅,但他却听到了。
一只竹萝里面是人,是昏迷的人,是昏迷之人的呼吸声。
可他却将扁担接了过来,放上肩头,约莫有一百二三十斤。两只竹箩轻重悬殊,一只甚重,一只却是极轻,挑来颇不方便,极重的竹萝里面应该就是人,一个活着的人,不知道程灵素做了什么手脚,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苏子期相信,既然他已经知道,就能有解决的法子。
他已把路仲远送回到屋子里面歇息,路仲远兀自伏在桌上,呼呼大睡,经过他身旁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
程灵素将门带上,在前引路。
苏子期轻声道:“林姑娘,苏某有一事相询,不知能否解答?”
他的语气很轻,也很平静,神态沉着而淡漠。文雅又让人心生悸然,虽然是体弱多病之身,身形有些单薄,但他看着却有使人心悦诚服的慑人,眼眸里也仿佛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幽深。
程灵素却没有看他,道:“就怕我答不上苏公子的问题。”苏子期却是一笑,道:“你若说不上来,只怕天下也没有多少人能答出来了。那位路大哥堂堂南天大侠,旧历生死,不饮不食,行事亦然十分谨慎,片刻之间怎会醉成这个模样?”
程灵素亦是轻轻一笑,道:“就因他不饮不食处处小心,这才吃了亏呢。”
苏子期若有所思,道:“处处小心反而吃了亏,苏某素来体弱,行事也不如他小心,未想还在这里。”他十分坦然,对这唯一的弱点,病痛之身,素日体弱尽皆不在意,也无惧别人的言辞议论。
程灵素道:“你这般才是对的,这些病细细调养,未必就治不好。怨天尤人,自怨自艾才是最难治的,他处处小心,反而着了我的道儿,是不是?处处小心提防便有用了吗?只有像你这般,才会太平无事。”苏子期淡淡说道:“我这般也不是每一个都好的。”程灵素这时却转头看着他笑道:“叫你挑粪便挑粪,叫你吃饭便吃饭。这般听话,人家怎能忍心害你?所以你这般才是好的。”
苏子期轻声道:“做人是要听话才好,可我却不是会听话的人。不过姑娘的手段的确巧妙,直击人心。”
程灵素嫣然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不过说话总是让人欢喜,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巧妙。厅上有一盆小小的白花,瞧见了么?”那盆小小的白花很不起眼,只像寻常的盆栽,苏子期这时回想,果然记得窗口一张半桌上放着一盆小朵儿的白花。程灵素道:“这盆花叫做醍醐香,花香醉人,极是厉害,闻得稍久,便和饮了烈酒一般无异。我在饭菜里都放了解药。谁教他不吃不喝啊?” 苏子期不由高看她一眼,心中暗暗赞她心思,寻常人用毒,总免不了防备吃食,她却懂得反其道而行之,这已不是在用毒,她想用得是人心。
他喜欢聪明的女人,无关容色才能,聪明的女人心里,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安静,知道什么时候和你说话,既大方也有分寸,能让你明白意思,也不会说太多的意思。
这个瘦弱少女已足够聪明,足够体贴人心,让人喜欢了。
程灵素道:“待会回去,我便给他解药,你不用担心。”苏子期闻言,心中一动:“这位姑娘擅用药物,心智胆色也远超常人,不是毒手药王的子侄弟子,也是个人物,与之交好并无坏处,树大夫年迈,已回家乡安享晚年,金风细雨楼虽不是没有名医,但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却没有。”
金风细雨楼是他祖父所创,但却是在父亲手里发扬光大,父亲组建了无发无天,招募了杨无邪等元老,与二十四气惊神指“想飞之心,永远不死”的白愁飞,自在门弟子,象鼻塔龙头老大王小石结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