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夜幕初降,金玉雕砌的宫殿处处亮起华贵的宫灯,皇上和皇后最宠爱的稚颜公主寝殿此刻更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数名婢女守在殿外,殿外盛放着不属於这个季节的富贵牡丹,这是陛下命国师为爱女种下的仙花,四季常开,永不衰败,足可见公主隆宠深厚。
只可惜殿内的公主现在已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贴身婢女前来禀报的消息让她白了脸色,双腿一软险些摔倒。
“公主小心。”
贴身婢女清晚心疼地扶住公主,她们几乎从小一起长大,公主待她极好,从不将她当下人看待,时常赏赐她珍贵的宝物,但那些都不是她最在意的,她最在意的是公主和她的感情。
想到公主即将要面对的事,清晚脸上挂着不忍:“……总是先去看看为好,陛下和娘娘那么爱重公主,绝不会真让公主去与那……与那幽冥君成亲的。”
她到底是没敢直言对方是什么“妖孽”、“恶鬼”,他们都是凡人,国师那般修为的仙人他们都不敢多看一眼,更别提将国师吓得连夜出逃的那位幽冥之主幽冥君了。
公主红了眼睛,咬着唇说:“父皇便是再疼爱我,也终究是沈国的陛下,若与万千子民的安危相比,献出一个公主又算什么。”
“公主不要如此悲观。”清晚还想劝说她,但公主按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公主吸了口气,“你说得对,哪怕再不情愿,也要去看看才能死心。”
说不定真的不用嫁过去呢?
她本已有婚约,虽然父皇母后觉得对方亡国之身配不上她,但她心底还是只认定那个未婚夫。
“走吧,去看看。”
镇定下来,公主扶着清晚去了大殿,本来她还抱有最后一丝期望,当看见大殿内的情形时,她瞬间没了任何希冀,瞪大眼睛盯着那昂贵隆重的聘礼旁边,模样恐怖的枯骨与恶鬼……
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了!
这百鬼下聘枯骨求亲的场面,稚颜公主养在深宫哪里见过,当即吓得昏死过去,清晚倒是很镇定,强忍着没晕过去,紧紧抱住了公主。
“颜儿!……”皇上瞧见唯一的女儿被吓成这样,别提多心疼了,本来他还有些动摇,现在则一点都没了。
早知道就把女儿嫁给那个亡了国的三皇子了,哪怕要帮他复国有无限后患又如何?总比嫁给一只恶鬼好。
真不知道这在修真界都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冥君为何看上了他的女儿,凡界又不仅仅只有沈国一国,沈国也不是最昌盛的国家,到底是怎么得了那位的青睐?
皇后哭得泣不成声,皇上听得心里越发乱了,他正要说什么,只见站在百鬼之前的一位黑纱遮面的苍白男子面无表情道:“吉时已到。”
……
原来他们等了这么久不发作,是在等吉时。
“下聘!”
那男子一声号令,枯骨和幽魂们可不管你愿不愿意,立刻将被森森鬼气衬得越发诡异的红木箱子让了出来。
皇后娘娘瞧见,数量倒是十分可观,堪称十里红妆,可……可这女婿人选她真的接受不了啊!
“明日此时,君上将亲至沈国迎亲。”
黑纱蒙面的男子一刻锺都不打算多呆,报了迎亲的时辰便带着一众恶鬼离开,皇上松了口气的同时,看见大殿上方悬着的黑金字迹,比方才更气愤了。
堂堂一国之君,受万民朝拜,他何时受过这种逼迫!
那男子留下的赫然是明日此刻的时辰,简直像索命符一样令人紧迫。
“这可如何是好啊、”皇后娘娘哭道,“绝不可将颜儿嫁给那恶鬼,她从小没离开过我们身边,若去了那等苦恶之地,岂不是要被摧残至死!”
皇上又哪里希望将女儿献给恶鬼?
可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虽说修真界的仙长很少踏入凡界,也很少与凡人为伍,说是怕“沾了因果”,可那幽冥君却不是那种恪守规则的仙长。
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转眸望向角落里没露面的女儿,她还昏迷着,在婢女怀里,那婢女他也是熟悉的,相貌尚算不错,打扮起来或许……
皇上眼睛一亮,有了。
那群恶鬼走之前并未朝公主所在的方向看,应当也不知公主的真面貌,如此的话……
“梓潼别哭了。”皇上沉声道,“朕有法子了。”
皇后泪眼婆娑地问:“什么法子?能有什么法子,连国师都连夜奔逃了,我们还能如何?”
皇上站起身,穿着龙袍步下高台,走到清晚面前,看了看她紧紧抱着的公主,低声道:“你倒是对颜儿很忠心。”
清晚心跳如雷道:“忠於公主是奴婢的本分。”
“很好。”皇上上下一扫她,“你跟着颜儿也有十年了吧。”
“……是,奴婢七岁便跟着公主,如今刚好十年了。”
皇上点点头,在清晚忐忑不安的注视下缓缓道:“那你一定是除了朕与皇后之外,这全天下最了解公主的人。”
清晚缓缓睁大眼睛。
“朕问你,你可愿替颜儿嫁给那幽冥君?”
清晚太过害怕也太过慌乱,一时没说出话来。
皇上直接道:“你不说话朕便当你答应了,朕会许你的家人黄金万两,未来若有可考取功名者,朕必会重用之。”
他抬抬手,“来人,将公主送下去休息。”再看向清晚,“至於你,去收拾打扮一番,准备明日出嫁吧。”
皇上看似在询问清晚是否愿意,其实根本就是在命令。
她没有拒绝的资格,看着怀里昏迷的公主被人小心翼翼地带走,怀抱里空落落的,清晚眼睛泛红,紧咬下唇,又是不甘又是“意料之中”。
她只是个奴婢,这辈子都只想当个好奴婢,到了年岁被放出宫去。
她喜欢公主,公主待她好,是她的恩人,可其实她心目中已有心爱之人,虽然他们永不可能在一起,但……
若将清白之身给了除他之外的人,清晚真的不愿意。
但她真的没得选。
清晚满脸绝望麻木地被人带走,像个无意识的瓷娃娃一样装扮和“训导”着。
……
稚颜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她顺手摸上左额头,立刻“嘶”了一声,伤口恰好在这,她摸了一手的血迹,更疼了。
……不对啊,她虽然见义勇为,但记得是腹部被捅了一刀,不是头啊。
睁开眼看向四周,整个人摇摇晃晃,很有节奏,这是在……坐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