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外袍从天而降,将稚颜盖得严严实实,她鼻息间顿时满是容玉身上的味道。
容玉身上是什么味道呢?很难形容,既像是“空山新雨后”的味道,又像是“晚来天欲雪”的味道,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或熏香给人的意境气息,但唯有这两句可以形容了。
这该不会是他刚脱下来的外袍吧?
稚颜脸颊发热,认命地将外袍穿好,低着头系带子时吞吞吐吐地说:“君上,现在这种情形,我完全可以解释的。”
她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排斥才小声继续道:“其实我是为了练习明天如何出行,免得不习惯你们的交通方式给君上拖后腿,才拜托洛仙长先带我转转的。”
她眨眨眼,连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地问:“……君上会相信我的吧?”
容玉在她眨眼时便来到了她身边,曲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头,力道不小,她有点疼,小声呼痛,容玉理都不理,用一条腰封将外袍给她勒得紧紧的喘不上气。
他语气抑扬顿挫,近乎阴阳怪气道:“你说本君会不会信你呢?”
稚颜心中绝望,垂头丧气道:“你肯定不信。”
“是啊。”大魔头轻嗤一声,“前言不搭后语,鬼才会信你。”
稚颜被腰封勒得不敢大喘气,模棱两可地说:“可君上不就是鬼吗?”
只是长得很好看不吓人的鬼。
容玉动作一顿,忍不住又敲了一下她的头,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放心,本君真变成鬼的时候,一定会第一个来通知你的。”
他说这话的语气,大有变得极其凶神恶煞来吓死她的意思。
“不用,不用。”稚颜讨好笑笑,“不用了,我还是喜欢君上现在的样子。”
喜欢。
又是喜欢。
张口闭口都是喜欢,举手投足都是亲密,便是如此还想着跟旁人跑掉,女人有时真不比道法简单,惹人厌烦至极,恨不得杀之后快,可也……
意外得有些趣味。
容玉一扯手上衣带,稚颜直接跟着带子开始转圈圈,转得头晕眼花时,仿佛听见他在和洛如尘交谈。
“本君真是离开太白剑宗太久了,竟不知道太白都开始教导弟子偷鸡摸狗了。”
偷鸡摸狗?稚颜勉强稳住没摔倒,眼前发黑容玉都重影了,她一边伸手去碰看哪个是真的,一边小声说:“君上,偷鸡摸狗这个词不太好吧,我是人,又不是鸡狗。”
容玉看她手在自己眼前乱晃,不胜其扰地抓住她手腕,头一回冷测测道:“你自己非要上赶着跟人家去当鸡狗,还不准本君说了么。”
找到他本人所在后眼前清晰不少后,稚颜莫名因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感到羞愧,低下头没说话。
瞧着她委委屈屈的样子容玉就烦,将她往身后一甩警告道:“闭上你的嘴,再出声就丢你去第十三界。”
幽冥界一共十三界,第十三界是最穷凶极恶的炼狱,别说稚颜了,丛音和殷染都害怕,她哪里能不怕?
她立刻捂住嘴,不但不敢说话了,连动都不敢多动。
因为她知道真惹了大魔头不耐,他是真的做得出他说的那种事。
身边总算安静了,容玉也有功夫“招待”洛如尘了,洛如尘不善言辞,容玉讽刺他,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反驳,只能面红耳赤地硬撑在那。
想从他身边偷走他的人,胆子如此之大,容玉怎么可能不给他点教训?
他甚至身形都未动,洛如尘便和他的幻象颤抖在一起,一个年纪轻轻便到达化神期的剑修,在修真界可谓前途无量,甚至是太白剑宗下一任掌门的人选,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容玉单方面碾压。
稚颜见洛如尘哪怕还能应对,可完全发现不了和他打的是幻象,就知道指着他跑掉很难了。
但事已至此,不管如何都还是要再试试的,回沈国的路上和到沈国后,她哪怕不能光明正大逃跑,也可以选择死遁吧?
最初的计划冒出来,稚颜单是想想就心惊肉跳,恰好这时容玉回眸朝她看来,她难免心虚,立刻扭头不与他四目相对。
她不想看他,他偏偏要看,冷冷的手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头。
不得不与他视线交汇的那一刻,稚颜的心跳得更快了。
但这次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他离得太近了。
她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了,眼睛缓缓睁大,将他看得清清楚楚,连眼睫都根根分明。
他没说话,只是看她,眼神时而玩味时而轻蔑,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最后放开她之前,他的眼神很难形容,有种阴郁冷漠,却又……勾引蛊惑的味道。
能想象吗,历史上事业心最强的大反派,满心都是搞事和修炼的大魔头,他最后那个眼神收回时,真的很勾人。
他勾引我。
稚颜脑子里炸起烟花,他手要放下,她却主动抓住了。
她敢这样倒是出乎容玉的预料,不由又去看她,稚颜嘴唇动了动,心里有什么话到底还是不敢说出来,只紧紧攥着他的手,莫名其妙两人就开始十指紧扣了。
容玉视线低垂看着两人紧握的手,试着往外扯了扯,没成功。
他阖了阖眼,语气平静温文道:“作何。”他瞥了一眼自顾不暇的洛如尘,“当着旁人还要如此勾引本君,也不怕被人瞧见,叫人觉得被辜负了一番好意。”
稚颜闻言忙要抽回手,但没成功,大魔头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仔细看过她一根根手指,很好看,素素芊芊,可也非常脆弱。
脆弱得他只要稍动意念,不止是她的手,她整个人都要化为乌有。
青春短暂十数年的凡人啊,真是太弱了,这样弱,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多的精力。
意兴阑珊地收回手,容玉甚至还抽出丝帕抆了抆,抆得稚颜表情不太好看。
他望过去,故意将手挪到她面前抆,还问她:“怎么了?”
稚颜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小声吐槽:“我是什么脏东西吗,牵一下手罢了,还要这样抆。”
容玉没用语言回答,但他的行为充分表示了——她就是脏东西。
他不但没停止抆拭手指,甚至还抆得愈发精细,眼神意有所指,非常非常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