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如果有人在阮萤刚认识陆遇安时告诉她， 陆遇安是个会直白地表露喜欢的人，她绝对不会相信。

但现在，她不得不信。

她发觉陆遇安感情开窍后， 和他原本给阮萤留下的印象， 格外不同。

阮萤没想过他表白后，会是这样的， 有点恋爱脑的感觉。他总能坦然直率地告诉所有人， 他喜欢她， 在追她。

忽地， 阮萤想到一个词。

反差萌。

陆遇安的反差萌很大， 也很戳自己。

她好像就喜欢他这样的。

“你——”想着， 阮萤双颊红红的看向他，“不怕被同事笑话吗？”

陆遇安眉峰一扬，似笑非笑地问， “笑话什么？”

两人好像无形的，接了个吻。

他眸光幽幽望着阮萤，嗓音微哑，“不给你挖坑。”

听到这个以前离自己很遥远的词，陆遇安懒散地笑了下， 提醒阮萤， “我还没到那一步。”

阮萤正想反驳， 猛地抓到他话语里陷阱。

陆遇安看她睇向自己的潋灩眼神， 喉结微动。阮萤以为自己在凶人，实则全是勾引。

意识到后，阮萤轻抿了下唇，忙把伸出去的手收回，规规矩矩放大腿上，哦了声，“那我们回去？”

阮萤把苹果递到他面前，粲然一笑，“跟我一起迷信迷信，吃一口怎么样？”

简单清洗过后，阮萤拿着苹果咬了一口。她慢悠悠嚼嚼，瞅着旁边看着自己的人，眼珠子转了转，“陆医生。”

阮萤明白他意思，她瞟向十一点五十的时间显示，“我是不是得趁着今天还没过去咬一口呀？”

阮萤看他推开车门下去，到后备箱拿了两个袋子。再上车时，他扫了眼时间，把袋子递给阮萤。

阮萤羞窘，明明自己不是故意的要以这样的方式和他有亲密接触。

“……”

他下班很晚，水果店品相好的苹果大多也卖完了。

阮萤接过，一个袋子很重，她没来得及看，她注意到另一个袋子里放着的，是一个很漂亮很新鲜的苹果。

“这是什么？”阮萤垂眸。

她心跳骤然变快，身体温度逐渐升高，“你……”

虽然这种做法有点儿迷信。

陆遇安敛睫，视线从她脸上挪至苹果上。苹果被她咬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苹果应该还蛮新鲜，里头有汁水在缓缓溢出。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阮萤感觉耳朵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回来了。

陆遇安勾唇，“想吃就咬。”他抽出一瓶矿泉水，“我洗一下。”

阮萤眼睫轻颤，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压着某种欲念。

她无言少顷， 嗔嗔睨他一眼，“陆医生，你是在给我挖坑吗？”

阮萤扑哧一笑，还真拆开给陆遇安去洗。

甚至不会去在意。

听着陆遇安这话，她却还是控制不住红脸。

陆遇安应声，忽然想起点什么，“等我会。”

迷信这件事一个人做好像会有点儿幼稚，两个人做刚刚好。

陆遇安坦诚，“以前确实不过。”

陆遇安倒还算收敛，只小惩似的咬了她指尖，便克制住了进一步的冲动。

陆遇安侧头凝视她，声线清润，“阮萤，平安夜快乐。”

为转移自己注意力，阮萤指了指另一个有些重量的袋子，“这个是什么？”

她抿了抿唇，还没开口，就听见陆遇安说，“味道还不错。”

她盯着看了会，忍俊不禁，“我还以为你不过这种节日。”

“就……恋爱脑？”阮萤想了这个词。

他目光沉沉看她一会，咬紧紧了紧， 再次轻咬了下她指尖， 在那个地方留下齿痕。

湿濡的触感让阮萤呼吸一滞， 能感觉他牙齿磕碰过的地方有电流涌过一般，直击胸口。

他之所以知道今天是平安夜，还是昨天下班时，听同事们说的。

最后陆遇安是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进口超市买到的。他可以不过，但该有的仪式感他会给阮萤。

即便只是个小节日。

看陆遇安不动，阮萤愣了愣，注意到自己拿着咬过的那面对着他。她正想换一边，陆遇安低头，咬住了她咬过的位置。

“嗯？”深夜，陆遇安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更磁性，更性感了一些。

“你拆开看看。”陆遇安发动引擎，准备送她回家。

阮萤就着刚刚咬过的地方又咬了口，才低头去拿袋子里的东西。

让阮萤意料的是，东西比她想象的要重。

借着车窗外洒进来的忽明忽暗灯光，她看清楚了陆遇安送给自己的另一份礼物。

一套绝版的外籍童话故事集，最上面的那一本封页，还别了一朵玫瑰花的胸针。

阮萤定定看着手里拿出的东西，错愕侧头，“你——”

红灯，陆遇安踩下刹车看她，先说了一句，“阮萤，圣诞快乐。”

平安夜他是最后一个说的，圣诞他要做第一个。

阮萤眼睫一颤，注意到时锺正好跳转至零点。

她轻轻眨了眨眼，有很多问题想问，最后先问了，“这是……圣诞礼物吗？”

“不是。”陆遇安看她呆愣愣的模样，眉眼微抬，“平安夜礼物。”

他道，“圣诞的今晚给你。”

他们约了晚上一起吃饭。

阮萤没想到他会准备的如此齐全。

只不过面前这套童话故事集，阮萤翻开去看才发现，竟还有作者亲笔签名。她瞪圆了眼半晌，想起来问，“你怎么会想到……给我送童话故事集？”

陆遇安敛眸，“不喜欢？”

“不是。”阮萤轻声，“很喜欢。”

正是因为非常喜欢，她才意外。她好像没有和陆遇安提过，自己喜欢童话故事。

说来有点儿天真，即将二十五岁的阮萤，思想也相对成熟，可她就是很喜欢一些童话故事，也愿意相信童话故事。

不单单童话故事，很多节日，譬如他们此刻正在过的圣诞节，她也是相信有圣诞老人存在的。

从小到大，无论阮父多忙，是自己国家节日，还是西方国家节日，他都会一个不落地陪阮萤过。即便自己没空，他也不会忘记给阮萤准备礼物。

阮父去世，阮萤专有的‘平安保卫者’‘圣诞老人’消失不见。

那一年，是阮萤唯一不相信童话世界的一年。过后，她好像又开始怀揣着希望，相信了。

阮父和她说过，即便他不在她身边，也永远会爱她。他欠下的礼物，会找机会补给她的。这一辈子履行不了这个承诺，那下一辈子，阮萤还当他女儿，他一定陪她长大。

阮萤发呆间隙，两人已经回到小区门口。

车停下，陆遇安转过头看阮萤。

他眼神炽热，让阮萤忽视不了。

她缓慢地将视线从童话故事集挪至他脸庞，和他对视，“陆遇安。”

陆遇安看着她，嗯了声，“想说什么？”

阮萤捧着那套故事集，轻声说，“谢谢。”

谢谢他，让她再一次真情实切地体验到，被喜欢，有人宠的感觉。

陆遇安凝望着她细微表情，懒散一笑，“就这样？”

“……”

阮萤懵了下，脑袋一下转不过弯，“我会准备回礼的。”

其实她之前想过给陆遇安准备圣诞礼物，但她这几天实在太忙，也不知道该送什么给他。

原本她是想早上睡醒问问姜青时或司念，亦或者去陈净扬那儿打听打听看，陆遇安喜欢什么，缺什么。

听到这话，陆遇安哑然，“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目光灼灼盯着阮萤，嗓音更为温柔些许，在车厢内回响，“刚刚在想什么？”

阮萤反应过来，抬眸看他，“想我爸。”

陆遇安：“……”

看陆遇安无奈的神情，阮萤忍俊不禁说，“以前我爸在的时候，也会给我准备这些礼物。”

她爸会给她准备的礼物，大多平价。阮萤很喜欢故事书，他便每年都会挑一个节日送她一本故事书。圣诞节的时候，她爸会把一个装满礼物的圣诞老爷爷帽子放在她枕边，她在圣诞这一天睡醒，就能看到。

陆遇安听她不疾不徐说着，目光定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

说起这些时，阮萤有点感伤，可眼睛是亮的。因为过去的她，每一天都很幸福，都很快乐。

“帽子里一般都有什么？”陆遇安问。

阮萤想了想，“就是一些小女生用的发卡发带，还有书包能挂的小挂件，钥匙扣什么的，很多很多。”她偏头看向陆遇安，“我小时候还因为这些跟我爸发过脾气。”

陆遇安：“嗯？”

“因为有一年，有个同学说她爸爸给她送的圣诞礼物是限量款的一个玩偶，我特别喜欢。但那个玩偶是同学爸爸去国外出差带回来的，国内买不到。”阮萤回忆着，“我拿那个玩偶跟我爸送我的普通玩偶做对比。”

她当时说了不少让阮父伤心难受的话。

虽然她后来和她爸道过歉，可阮萤知道，伤害已经造成了，可能很久，他都为这件事懊悔过，耿耿於怀过。

说着，阮萤笑问陆遇安，“我小时候是不是很不懂事？”

陆遇安：“没有。”

阮萤微怔，“怎么没有，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那会特别过分。”

陆遇安嗯了声，看她红了的眼眶，抬手轻压了压她眼睑，轻声说，“你爸爸有跟你生气吗？”

阮萤愣了愣，“好像没有。”

当时阮父很耐心的和她解释，还承诺她等哪天还能再买到了，一定给她买。

遗憾的是，那只玩偶后来没有卖了。

“知道他为什么不生气吗？”陆遇安问。

阮萤抬头看他。

陆遇安笑笑，“因为他爱你。他知道你不是故意朝他发脾气，也不是不喜欢他送给你的礼物。”

只是当时年龄小的阮萤，会控制不住自己攀比的一点细微心理，艳羡旁人所拥有的。

童年时期的我们，好像总在父母面前犯这样的错。

正是因为这样，长大后的我们，才会有更多机会去纠正，去弥补过往的好坏。

同样，也拥有更多和父母的特别记忆。

人生的完整，总是由好坏，对错拚凑起来的。

听陆遇安这么一说，阮萤舒心笑了起来，“好像也是，只是我还是有点后悔。”

陆遇安能理解她的后悔，他垂睫，“他知道你的想法。”

阮萤点头，“我妈也这样说。”

两人在车子里坐了会，等阮萤缓过劲来，她才和陆遇安道别，“那我回去啦，你开车慢点。”

陆遇安应声，嗓音微沉，“到了跟你说。”

阮萤眉眼一弯，指着礼物道，“礼物我很喜欢。”

陆遇安勾唇，“我知道。”

看阮萤走进小区，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陆遇安才驱车离开。

夜很深，空旷的路道有车辆驶过，留下细微痕迹。

月影婆娑，冬日的月亮，依旧很亮。

一觉睡到十点，阮萤醒来时，司念已经在她家沙发上窝着了。

她睡眼惺忪看她一眼，走到旁边坐下。

“醒了？”司念看她，“刷牙了吗？”

阮萤闭着眼，“没，我再眯一会再去。”

司念瞅着她神色倦怠的样子，哭笑不得，“昨晚几点回家的？”

阮萤：“一点多睡的。”

司念无言，“你这节目时间还不打算调整吗？总这样不规律的上班时间也不太好吧。”

“嗯。”阮萤含糊，“明年吧，我再想想。”

司念一顿，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真舍得换节目做了？”

阮萤睁开眼，“你这么惊讶干吗？”

“你说呢？”司念反问，“之前好几个瑜姐给你推荐的节目你都不去，就死守着你现在这档。现在怎么突然愿意了？”

阮萤沉吟片刻，说道，“不算突然。”

上次林瑜英找她说新节目时，阮萤其实就想认真思考过换节目的问题。

之所以不接那档，一方面确实是这边的听众放不下，还有一方面是，即便策划案变得有趣了，阮萤的兴致也只有那么百分之四十。

她如果想做一档全新节目，那必然得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兴趣，她才会有把握做好。

她向来将喜欢排在前面。

听她这么一说，司念倒是理解，“那你现在是有新节目了？”

阮萤瞥她，“今天录制的少儿频道节目还不错，先代完这边的班再考虑别的。”

司念应声：“也行。”

她看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打瞌睡的人，正想催她去洗脸，待会姜青时会过来一起吃午饭。还没开口，阮萤忽然睁眼问她，“你说，圣诞节给男人送什么？”

“……”

司念哽了哽，意味深长道，“你不如问，给陆医生送什么比较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