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如天雷,只是这最后一言,却已震彻人间。
游道行惊住,再转头,却见屈子力恍然未觉。
屈子力仍旧站在床头,此时,只见李辟尘忽然叹息,那双目中,显化出光华,左眼之中绽放无量光明,如太阳大日;那右眼之中绽放阴沉光华,如太阴大月。
李辟尘开口来,其音渺渺,如梦如幻,只道去:“红尘已放,如何还居白骨之身?”
床头处,屈子力呆呆站着,只是看着自家老娘,此时那两担中,红尘落下,赤枣化光。这副白骨缓缓动作,伸出手去,放在这木床白骨身上。
骨颅颤动,那上下之鄂交击,发出哢哢嚓嚓的音响,李辟尘叹气,又是开言:“至亲故去,如今也见得真容,如何还居白骨之身?”
白骨只是不言,也不转头,只是面对木床枯骨,却不知是听没听见李辟尘的仙言。
那冥身颤动,踝骨踉跄,后退三步,在床前跪下。
游道行又是不解,再看李辟尘,低声开言询问:“上仙,您这莫非是天音唤魂?”
“有些相通,但却不是。”
李辟尘开口,道:“现在这副身子,既是屈子力,也非屈子力。”
“至亲入梦,白骨当醒,此时这身,才是那死灭真魂。”
“白日你我所见,其那屈子力,不过是幻心罢了,我前所讲,大幻蒙心正是如此,这是自己给自己种了记忆,那其中大愿既能收束红尘人心,那么,区区一个屈子力,如何能不入红尘?”
“白日那屈子力,浑然不觉自己已是白骨,而入夜之后,大梦已醒,白骨之身唤出真魂,红尘放下,自显真灵。”
李辟尘又转头,对游道行说:“他不过活在自己幻想中罢了,你再想想,这今日,你我遇见他时,可曾对你言半个字来?”
此言一出,游道行顿时一愣,再细细一想,却是浑身冷汗如雨。
白骨担山,红尘不放,确确实实,屈子力从不曾对自己说过半个字来,更也未曾提过李辟尘身后龙马之事。
如天地干坤,只李辟尘一人入他之眼,其余皆是路边顽石,见不得,寻不至。
白骨颤颤巍巍,此时跪下,便是对着那床头枯骨,恭敬拜下。
一拜,是感养育之恩。
二拜,是念至亲之血。
三拜,是真正拜别,再不见。
白骨头颅叩地,那身子弯下,便如山般沉重,待三拜已了,这尊白骨跪在地上,头颅中,双目空洞,只是盯着前方床上枯骨,两臂垂下,没了动作。
土屋内,孤骨一尊坐。
北风起,泥人愁断肠。
李辟尘忽的动作,向前踏出一步。
“大愿已了,尘缘已尽,如何还居白骨之身!”
“三拜已下,离别已言,如何还居白骨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