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三个人。
人比慕容复预想的要少一些,但对於他而言,无论是十个人,还是数十人,都不过是数字而已,毫无任何意义。
三个人中,两个人在下棋,一个白衣少年在用一柄小刀修指甲。
屋里还没有燃灯,这少年的脸色看来就像是他的刀,白里透青,青得可怕。
下棋的两个人,果然有个是道士,须发虽已全白,但脸色却红润如婴儿,另外一人青衣白袜,装束简朴手上一枚斑指,却是价值连城的汉玉。
而慕容复看着他们三个人,目光好似不带任何惊讶,也不等主人家开口,便自顾坐在空的椅子上。
院子里的银杏树在风中籁籁作响,棋盘落於声幽雅如琴弦,修指甲的白衣少年脸上全无表情,下棋的两个人更是连头都没有抬起。
慕容复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待着二人下棋。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修指甲的白衣少年突然抬起了头,他的眼神明亮无比,好似一轮新月一般。
他盯着慕容复过了片刻,才主动开口道:“你便是慕容复?”
慕容复道:“想必天下没有第二个相仿的名字。”
白衣少年道:“我是洛阳萧家的后人。”
慕容复淡淡道:“哦?”
白衣少年眼露奇光,缓缓道:“你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
慕容复摇摇头道:“没有!”
白衣少年目光依旧那般锐利,许久后听他道:“我叫做萧四无,你以后可不要忘了这个名字!”
慕容复笑道:“莫非你的名字很有名?”
“这位就是洛阳萧家的四无公子!”
突然间,一旁正在下棋的人却开口了。
他一身青衣白袜,甚至看起来并不似武林中人。
他的语气着重在“四无”二字多做停留了片刻,好似这两个字暗含莫大的力量一般。
“哦?”
慕容复只是淡淡道。
那人继续道:“四无的意思,就是飞刀无敌,杀人无算,翻脸无情。”
“还有一无呢?”
慕容复好似难得来了点兴趣。
“就是不翻脸也无情。”
那人继续道:“他还有个很长很奇怪的名号,叫做‘上天入地寻小李,一心一意杀叶开’。”
昔年小李飞刀威镊天下,飞刀一出,例不虚发,他的光辉和伟大,至今无人能及。
叶开得自他真传,谈笑江湖三十年,虽然没有妄杀过一个人,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轻犯他。
听到这里,慕容复突然笑了。
“他不但有把握可以杀叶开,还要找小李探花比一比高低?”
那人道:“好像是的。”
慕容复再次笑了,道:“他好大的口气!”
那人道:“但口气大的人本领通常也不会小!”
慕容复道:“哦?”
而萧四无却是笔直盯着慕容复,仿佛一刻也不愿意错过。
片刻后,萧四无终於道:“你曾见过叶开的飞刀?”
慕容复闻言,只是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萧四无见状只是继续盯着慕容复,旋即又道:“江湖曾有传言,说叶开的飞刀例无虚发,甚至已经超越了当年的李寻欢,但唯独对一个人失手了!”
慕容复只是微笑。
“那个人便是你!”
萧四无盯着慕容复继续道。
“你想试试?”
慕容复终於看向萧四无,准确的说,看向了他的手。
他极少去看别人的手,现在却注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观察得很仔细。
萧四无闻言,却抿着嘴并未回答。
当然,这也并非是他没有勇气。
而是他的精气神这一刻都汇聚到了一处,稍有松懈就会导致前功尽弃。
似是看出白衣少年的认真,慕容复却少有开口劝道:“但我劝你眼下最好不要出手!”
许久后,萧四无道:“为什么?”
慕容复认真道:“因为眼下的你并不是我的对手,你现在出手除了早死外,什么结果都改变不了!”
萧四无抿着嘴。
有时候不回答,便已是做出了回答。
“你不信?”
慕容复道。
萧四无道:“我不信!”
慕容复道:“我可以看得出你的手很稳。”
萧四无道:“一直很稳!”
慕容复道:“你的出手一定也很快,而且刀脱手后,刀的本身还有变化!”
萧四无的眸子似乎亮了起来,道:“你看得出?”
慕容复道:“我看得出你是用三根手指掷刀的,所以能在刀锋上留下回旋之力,我也看得出你是用左手掷刀的,先走偏锋,再取目标!”
萧四无目光奇光一闪,道:“这你也看得出?”
慕容复道:“你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特别有力。 ”
萧四无笑容苦涩,冷冷道:“好眼力!”
高手相争,争的便是对方的破绽。
而眼下二人还未交手,慕容复就已几乎看穿了他的底牌。
慕容复道:“三年后的你,或许还有机会做的对手,眼下你出手只会死!”
萧四无抿着嘴,许久后道:“那么叶开的刀呢?”
慕容复道:“你是想问我,你与叶开飞刀的差距?”
萧四无点点头。
慕容复道:“叶开的飞刀极少杀人,除非遇到遇到真正罪大恶极的人!”
“你是说当年你们……”
萧四无的眸子这一刻又再次大亮起来。
“不,无论是李寻欢,还是叶开,他们的飞刀都暗含各自信念的力量,李寻欢的是邪不胜正,叶开飞刀则是宽恕的力量。
当初我与叶开一战,我和他二人虽说都未曾保留,可他的飞刀终究是救人的飞刀!”
慕容复似是想起了什么,缓缓开口道。
萧四无道:“你的意思说我的飞刀比不过他?”
慕容复道:“你的飞刀固然不错,可还是比不上他!”
萧四无的表情突然一僵。
或许他早已得知了答案,但事实总是残酷的。
慕容复道:“叶开的飞刀,天下或许只有一个人能破!”
萧四无抬起头,道:“是你?”
慕容复并未回答,但放眼天下,该夸下海口能接下叶开的人,也唯有他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