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明摊开双手,他垂着眼睛,轻声:“妈,我知道您这些年心里的苦,在您找男朋友这件事上,我之前也没说过什么。但,您今天的确伤到了我的心。”
何涵重新坐回沙发。
她僵硬地转移话题:“为什么是林月盈?”
“我也想问您,为什么偏偏是他?”秦既明慢慢地说,“我能带回家和您吃饭的朋友不多,您这样做,将我的脸往哪搁?以后我怎么称呼他?是学弟?还是继父?”
何涵闭眼,她直截了当地发问:“秦既明,你做这事,是想让我的脸往哪搁?以后我怎么看待月盈?你让月盈怎么称呼——”
“月盈,是你女儿,以后也会是你的女儿,”秦既明缓慢地说,“她以后还是要叫你妈。”
何涵睁开眼。
“男未婚女未嫁,我们相爱顺理成章,”秦既明说,“爷爷过世后,最艰难的几个月,一直都是她陪伴着我。至於您,妈。”
秦既明站起来,他眼神沉重,将手中的手套摘下,这一双昨日刚购置的新手套,柔软,干净,此刻上面只有学弟呕出的血。
秦既明将这双沾了血迹、未清理的手套重重丢在何涵面前的玻璃桌上,在看到母亲颤抖一下后,他才厉声说:“您都要让我对着学弟叫‘爸’了!”
跌落的手套落在玻璃桌上的声音清脆,直直打翻了上面摆放的玻璃杯。
滚烫的热水流出,顺着台面蜿蜒而下,何涵脸色苍白,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被她忽视的儿子,有着如此浓厚的愤怒。
秦既明大步往外走,一步也没有回头。
出了门,阿姨才追出,手里拿着雨伞,急切叫他。
秦既明顿步,雨水浇了他一身,发梢落着水,他平和地说谢谢,又撑着伞送阿姨回到房中,踌躇几步,做出犹豫的模样,低声叮嘱阿姨,要她好好照顾着何涵的身体。
就像所有吵架后仍旧眷恋母亲的孝顺儿子,秦既明也是如此,艰涩地开口。
他知道善良又传统的阿姨会将这一切都转告给何涵。
秦既明在大雨中离开何涵的家中,独自开车,一路远行,要去往爷爷长眠的陵园。
寒雨未停,道路旁满是弥散而开的土腥味,厚重不散,氤氲聚在一起。
老人一生俭朴,过世时也嘱托,丧事不要大办。这里的墓园也是爷爷一早就定下的,价格在这个城市中并不算昂贵,旁侧是奶奶,已经等了爷爷十几年。
秦既明躬身,伸手抚摸着墓碑上刻印的字,那些字迹镀上一层氤氲的雨水,蜿蜒向下,一路浸透,像流不干的眼泪。
被风吹雨打的碑是沉默的老人。
秦既明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表达自己的歉意。
关於自己违约的歉意。
希望秦爷爷自此之后,原谅秦既明的所作所为——谅解他爱上自己妹妹,谅解他违背了昔日在病床前的誓言。
秦既明仍旧会照顾好林月盈,如珠如宝,捧在手心,含在唇间。
余生里,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始终照顾着她、扶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