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不高兴吗?」敏佳终於注意到了我,关心的问。
「这样,我去找些鹿肉,搬一坛好酒来,咱们边吃边说,就好了。」敏佳拍拍手,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对我说:「对了,小白都跟我说了,那天全是误会,小白因为跟你是同乡,所以就跟你多说了两句话,然后别人认为你们要逃跑了,你们害怕,才会往营外跑的,都是误会。」说完嫣然一笑:「往后你们再想说话,就在我帐篷里说好了,现在小白是我的人,谁也不敢说什么。」说完又是一笑,蹦蹦跳跳的出帐找东西吃去了。
这纯洁可爱的姑娘,竟然让萧焕这老狐狸用这么白痴的理由给骗了。
趁敏佳出去这会儿,我狠狠剜了萧焕一眼:「住得很高兴?」
他闲闲的翻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并不抬头:「皇后跟我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不怕犯了大不敬?」
「还敢说大不敬,耽误在这儿,早晚库莫尔发现了你的身份,还不马上把你的头咔嚓下来挂出去?还是赶快想办法逃出吧。」我恶狠狠的瞪他,都到什么份儿上了,还跟我讲敬不敬的。
「怎么逃?归无常每隔十二个时辰就会来把我的大穴点一遍。而且现在这种大雪天,让我出门,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嘛,不等库莫尔来砍我,你就要做寡妇了。」萧焕从书本中抬起头,笑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做男宠做的,他说话越来越轻佻。
我白他一眼:「你真有那么怕冷?」
他笑笑回答:「嗯,喝了酒就会好一些。」
「原来你那么喜欢喝酒,天天手不离杯,就是因为这个。」我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狐裘里摸他的手,坐在这么旺的火盆边,他的手还是凉凉的。
「苍苍,小白,酒和肉来了。」敏佳兴奋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我连忙把手缩回来,清咳了一声。
敏佳跑过来把一盘鹿肉和一大坛酒放在帐内的小木桌上。我看那是坛冷酒,就问敏佳:「有热酒的盆子吗?把酒热一热吧。」
敏佳拍拍脑袋:「对啊,赫都老倌说了不能给小白喝凉的东西,我都忘了。」
敏佳起身去找东西热酒,萧焕含笑向我拱手:「谢谢夫人关怀。」
我瞪他一眼,哼了一声。
敏佳找来一只铁盆添上水,放在火上把酒热了,就着热气腾腾的黍酒,我们三个边吃肥嫩香滑的烤鹿肉,边随口拉些家常,倒也其乐融融。
酒酣耳热的时候,库莫尔突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人还没到先开口问:「敏敏,苍苍在你这里?」
我赶快站起来:「是,大汗,我在这里。」
「这么冷的天,怎么还跑来跑去?不要伤风了。」库莫尔衣襟带风的从门口走过来,站在我身边,伸手抱了抱我的肩膀。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呵呵笑着,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萧焕没站起来,坐在躺椅上低头晃着杯里的黍酒。
库莫尔似乎看到了我的目光,淡扫了萧焕一眼,就把目光移回到我脸上:「你在汉人的皇宫里,没遇到过这么冷的冬天吧。没关系,马上我就带你到山海关城里避风。」
「哥哥,你想到破城的方法了?」敏佳惊喜地说。
「嗯,趁今夜风雪正大的时候,我派一个千人队悄悄凿冰攀岩偷袭长城上的烽火台,然后再把大队人马拉到城门处。现在风雪这么大,汉人们一定疏於防备。这时城墙结冰,也利於凿冰攀援,一定能攻汉人一个措手不及。」库莫尔说。
「太好了,哥哥,今晚我要打头阵!」敏佳兴奋的说。
「不行,攻不破城的。」一直不说话的萧焕忽然淡淡的开口,抬起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直视库莫尔:「山海关不是酷寒之地,就算连天大雪,城墙结冰,只怕也不能供人攀援。而且,这计策把宝全押在偷袭上,假若山海关城墙上有个目力很好的人,在大雪夜也能看到几里之外,这条计策就一点儿用也没有。」
他说的不假,他一天没回去,石岩肯定就在城墙上等一天,石岩被誉为大内第一高手,内外修为都很惊人,而在内功精湛的人在雪夜里从高处看到几里之外的动静也不是奇事。
库莫尔终於注意到了萧焕,皱了皱眉。
敏佳连忙在一边解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小白。」
「那个男人?」库莫尔的语气里并没有不以为然,反倒颇为郑重的问:「依你看,山海关城墙上是有个目力很好的人了?」
「只是随口说说,大汗信则已,不信也罢。」萧焕仍旧直视着库莫尔的眼睛,轻晃着手中的酒杯。
「我会先派一个队去侦查。」库莫尔扯动嘴角笑了笑,忽然补了一句:「你实在不像一个男宠。」
萧焕微微欠身:「大汗过誉。」
库莫尔转身向敏佳说:「敏敏,你跟我来,我来告诉你今晚的布署。」
敏佳兴奋的答应,冲我和萧焕笑笑:「苍苍,你和小白还在这屋里说话吧,我听完了就回来啊。」
我含笑目送这对兄妹出去,等他们把门帘放下,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抆汗,埋怨萧焕:「你干什么?生怕库莫尔认不出你?」
「他如果真的派大队士兵去,肯定要折损不少兵力。」萧焕向我笑了笑说。
「他折损兵力不是正中你的下怀?你提醒他干什么?」我奇怪。
「难道我就喜欢看到浮戮遍野?女真的士兵也是父母生养的,而且,我一直把东北看作我大武早晚要收回来的国土,在我大武的国土上,就是我大武的子民,我怎么能不为我的子民考虑?」他笑着。
「说的倒冠冕堂皇,还真是位忧国忧民的好皇帝,那么这位好皇帝自己连这个大帐都不敢出,敢问你怎么能兵不血刃的退了女真的大军呢?」我轻哼了一声。
「兵不血刃必定办不到,只是不必要的杀戮,尽量避免罢了。」他说着,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抚胸轻咳了两声,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
我连忙走过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怎么身子弱成这样,还跑到女真大营里逞强?」
他低头轻咳着,过了好一会儿,等归顺了气息,才笑了笑:「也是这场雪来的不巧。」
他停了停,垂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他叫你苍苍?」
我愣了愣:「这也是第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年轻人的容颜来,他笑着叫我,苍苍,把温暖的手指贴在我的脸颊上。
「叫了又怎么样?」我把手从他背上抽开:「天下人只要喜欢,都能这么叫我。」
他应了一声,头低的更低,肩头微微颤动,应该是在忍着咳嗽。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转过头:「要不要休息一下?反正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睡吧,我不吵你。」
他点了点头,抬起头向我笑笑,火光下的脸色依然白的厉害:「刚才的话,不要放在心上。」
我挑起嘴角笑笑:「放心吧,就算想放到心上,估计也记不住。」
他笑着点点头,倚在躺椅上合上眼睛。
我看他休息下,又走回到火炉边,坐下拿了火钳炉火拨的更旺,红彤彤的火光映到眼睛里,帐篷里暖的让人懒洋洋的。
敏佳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靠在椅背上快要睡着了,被敏佳大笑着拽起来,转头看到萧焕已经又坐起来执着书卷看书了,眼睛垂着,手里握着只酒杯,感到我在看他,他就抬起头,挑了挑嘴角。
我想说酒喝太多也伤身子,又想到他也不会不知道,就微微点了点头,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