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天之苍苍 谢楼南 7197 字 2个月前

第 49 章

厮杀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完全结束,由於出其不意的伏击很有功效,凤来阁的弟子只死伤了十几人,而那些陆续追至这里的江湖人,就像萧焕命令的那样,全都被杀死。

方圆十几丈之内的雪地全都被染红,遍地狼借的屍体,雪花依旧不紧不慢的飘扬,轻轻落在尚温的新屍上。

这些人的屍体不会就这样默默的被大雪覆盖,这附近一定还有游荡着寻找萧焕踪迹的江湖人,即便没有,这里已经临近天山,也会有来讨伐天山派的各派人士经过,这些人被杀的消息会很快传播出去,残酷的杀戮会让那些想要暗杀萧焕的人马上明白,十万两黄金再多,也重不过自己的命,这波暗杀潮就这样被有效的遏制。

有时候我会庆幸萧焕不是一个野心强盛的人,在任何问题前,他总能找出最有用的方法,不管是慈悲还是残忍,也不管是正统还是惊世骇俗,只要他想达到某种目的,那么他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一统江湖是所有武林枭雄的夙愿,但是历朝历代,从没人能够办到过,我也一向不觉得有人能够统一这个门派争端诸多的江湖,但如果说这个人萧焕,我却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他就一定能够办到。

幸好,萧焕似乎从来没有这种想法,也对,庙堂是庙堂,而江湖是江湖,假若有一天连江湖也成了井然有序的小朝廷,那么这个帝国未免也就太无趣了些。

草草清理了战场,我们动身向天山下的营地赶去。

萧焕一直扶着我的肩膀闭目调息,聂寒容安排好马匹之后他就放开手独自向马走去,我一声不响的跟在他身后,抢在他前面上马,然后向他伸出手:「我们骑一匹。」

他蹙了蹙眉,侧头咳嗽,没有回答,脸色依然雪白,连嘴唇也快要看不出一点血色。

我弯腰揽住他的身子,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到:「阁主,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别让我抱你上来。」

他把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低咳了两声,扶着我的胳膊上马。

聂寒容分出一部分弟子沿途通知其他守候的人萧焕已经回来,自己带着另一部分弟子和我们一路疾驰,这地方离营地已经不远,一个时辰之后我们总算在凤来阁的帐篷群前下马。

中原武林在天山下的营地是分成小群的一大片帐篷,四周以木栅栏围起来,颇有点像行军的大营,大张旗鼓的不像样子,幸亏这是在边疆,又是大武、鞑靼和哈萨克三国临界,没什么人管,要不然这种简直是公然挑战朝廷尊严的排场,说不准就让当叛乱镇压了。

凤来阁的帐篷群坐落在东北角,少林武当的帐篷群之旁,是所有帐篷群中最众多高大的,而这次攻打天山派,也要数凤来阁所出的力最大,虽然损失也不小,不过如今凤来阁仅次於少林武当的武林地位,却已经慢慢被各门派接受。

凤来阁为萧焕准备的帐篷被环卫在帐篷群的正中,帐篷不大,却做得异常厚实,连进门的门框上,都包了皮毛。

我们在帐前下马,连苏倩都没来得及见,我就赶快扶着萧焕进帐休息,他这一路都没能再睡着,不住的咳嗽,这时候扶着我,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我手上,刚把他扶到帐篷内的榻上躺下,他就低头咳出了两口血。

我用手帕把他嘴角的血迹抆去,把他的头扶到枕头上躺好,帮他除下身上沾了血迹和菸灰的狐裘,因为怕棉被压在他身上阻碍了气血流畅,在帐篷内找到了一张轻软保暖的猞猁裘被替他盖在身上。

再把自己的大衣换下来,简单梳理一下。

做完了这些再回到榻前,他已经侧着头睡熟了,鼻息虽然微弱,也渐渐由紊乱转为平缓。

我坐在榻沿上,伸手把他额前的乱发抚开,伸到裘被里握住他的手,弯下腰隔着裘被把上半个身子都和他贴在一起,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跳急促而杂乱,胸口的起伏隔着厚厚的裘被也能清晰地看出,什么时候他已经衰弱至此了,就连这么躺着,只是呼吸,就像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眼睛越过裘毛,停在他脸颊边的那几根指印上,紫青的,印在他苍白如雪的脸颊上,分外刺目,突然觉得我自己很混蛋,事到如今,我还会怀疑他:即使冰天雪地的酷寒是他生命的死敌,他依然义无反顾的拖着病体赶来天山,即使只要散去功力,他就能活下去,他依然会选择拚死终结这场浩劫,不管走在哪条路上,他所选择的,始终都是牺牲最小的那种方法——除了他自己的牺牲之外。他所选的,始终都是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好结果的那条路,唯有他自身是不在他考虑之内的,不管是别人对他的看法,还是他的生命,都不是他所考虑的。

我却从来都没相信过他,我对他的信任只要很小的一点东西就能打破,师父死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那么快就拔剑刺过去,为什么不能看透他眼底的悲凉,为什么不听他解释一下?在山海关时,我为什么要认定他是在利用我传信,为什么不能想一想,他帮我回到关内,自己却留在那个因为已经暴露了身份而随时都可能被杀的敌营内,如果不是全心为我着想,有哪个人会这么傻?在紫禁城再见,我为什么要怀疑他,为什么不想想他是为了让杜听馨帮他易容才带着她的?在储秀宫听到宏青说储秀宫的人是他授意杀的,我为什么要想避蛇蠍一样放开他的手,为什么不想一想,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他还病得连床都起不了,一直在房内休息,怎么会有时间去命令谁杀人?看到他下令杀死那些人,我就指责他滥杀无辜,为什么不能想想,只要还能饶过这些人的性命,他就一定不会杀了他们?

我总是以为我爱他,用我爱的人应该如何如何去要求他,一旦觉得他做了违背我观点的事情,马上就会转过身去亮出獠牙,从来不会站在他的立场上认真的替他去想,我才是最自私任性的那个,说着我爱他,却一步步的把他推向死路,真是个混账,死一百次都不够的混帐。

紧紧贴着他的肩膀,我把脸埋进裘被里,掌中他的手依然冰冷,我深吸一口气,把脸拿出来,脱掉靴子上榻钻进裘被中,把被缝裹严,小心地抱住他的身子。

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晚上了,萧焕轻拍着我的肩膀:「苍苍……」

帐篷里没有点灯,光线有些昏暗,我从温暖的裘被中探出头,迷迷糊糊的找到他的脸颊吻了一下:「醒了?好点没有?」

他点头笑笑:「好些了。」

我也笑笑,把裘被掀开一条缝跳出来,屋内早就放着几盆燃烧正旺的火盆,帐篷内有些火炭的微光,不算太暗,我还是先到桌前找到烛台,把烛台上插的几支蜡烛都点燃了,然后研墨准备纸笔。

走回榻前找到两只大靠垫,把萧焕扶起来靠好,再把纸和笔塞到他手里,我笑了笑:「我怕我听错了,还是你亲自来写吧,配你吃的药需要什么药材?虽然这里有些药材可能不大好找,我和苏倩他们尽力蒐集,也不一定配不全。」

他点点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指间的笔杆,突然淡淡的问:「苍苍,你点灯了么?」

我正要去抚开他鬓边乱发的手僵在半空,数支一握粗的蜡烛把帐篷内照的亮如白昼,他却问我有没有点灯。

他觉出了我的停顿,略微抬头,笑了笑:「没什么的,只是这会儿眼前有些暗而已。」

我低下身子,托住他的脸,把他的头轻轻扳起来,那双曾经像夜空一样绚烂深邃的重瞳,现在完全变成了银灰的颜色,蒙在他瞳仁上的,已经不再是淡淡的薄雾,而是浓重的铅云。

四周一片寂静,我托着他的脸,没有动。

他蹙了蹙眉,把手伸出来,顿了顿之后,落在我的脸颊上,然后锁紧眉头:「苍苍,你哭了?」

我把脸贴在他有些冰凉的手心中,想要笑笑说没关系,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

他眉头微微展开,又皱紧,突然放开托着我脸的手,按在胸前轻咳了一声:「胸口有点疼。」

我「啊」了一声,连忙搂住他的肩膀,去抚他的胸口:「怎么样?很疼吗?要不要紧……」我愣住,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哪里疼过,问他的时候,他回答最多的就是没关系,不要紧。

他笑了笑,轻拍我的手背:「我眼睛真的没什么,明天也许就会好很多,不用担心。」

我吸了吸鼻涕,刚才一着急,眼泪真的给吓回去了,结果还是要他来安慰我,真不争气。

我笑了笑,点点头,从他手上把纸笔接过来,坐在榻上:「那还是你说,我来写吧,把每个字都说明白,应该也不会错。」说着我又笑了笑:「其实本来是想看你的字的,你字写那么漂亮,我自己字丑,就喜欢看写的漂亮的字。」

他笑了笑,向后靠了一些,把头枕在靠垫上,闭上眼睛,这才开口慢慢报出一个个药材的名称和需要的份量。

我认真的一个个工工整整地写好,又逐个确认了一遍,然后才把墨迹吹干,折好收起来,抬头看到萧焕靠在垫上闭着眼睛,似乎有些倦了。

我起身走过去向他笑了笑:「再睡会儿吧?」

他张开眼睛笑着点了点头,我笑笑,抱住他的头,把靠垫移走,扶他躺下休息,他躺好之后向我笑了笑:「苍苍,告诉小倩明日中午设宴把各派掌门请来。」

我点头答应,帮他掖好裘被,才穿好靴子,披上外衣走出帐篷。

出门就看到一个凤来阁弟子站在门口,看到我就抱了抱拳:「凌姑娘,各位堂主都在邻帐等你。」

我点点头,还了礼,正要跟他走,想起来这座帐篷门口并没有人把守,不知道安不安全,就停下脚步向四周看了看。

那个弟子马上明了,笑了笑说:「姑娘放心,这里是凤来阁地方,凤来阁六千弟子,哪怕都不要了性命,也绝不会让阁主有任何损伤。」

我点头笑笑:「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到了凤来阁的地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那弟子也笑笑:「姑娘也是太过关心阁主,才会如此。」

我笑笑,边走边说:「是,有点紧张过头了。」

那弟子点头,笑了笑,忽然说:「姑娘和阁主相伴相依,琴瑟和谐,我们看了也很高兴的。」

我两腿一绊,差点跌倒……琴瑟和谐?什么时候这种专门用来形容夫妻感情的暧昧词汇都蹦出来了?还有,他说,我们,我没很大张旗鼓吧?难不成现在全凤来阁的弟子都知道我和萧焕的关系了?

我清咳了一声:「谢谢你们。」

那弟子轻快的回答:「不谢,阁主身边一直缺一个红颜知己,现在有了姑娘,我们真的很为阁主高兴。」

我继续清咳,暗暗翻白眼:什么红颜知己?是妻子,我可是萧焕货真价实的妻子。

说话间已经到了邻近的帐篷,我掀起帘子进去,那弟子就抱拳请退了。

我刚走进帐篷,坐在椅子上等候的那六位堂主就一起站起来看着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连忙说:「阁主还好,已经睡下了。」

六张绷紧的脸稍稍缓和了点,我从怀里取出药方交到苏倩手里:「药在沙漠里全丢了,这是配药要用的药材,无论如何,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齐。」

苏倩点头:「我立刻派人抄上几份去找。」

「这事交给我来办吧,我对草药也熟些。」一个略带慵懒的声音插了进来,坐在帐篷最外侧的那个堂主懒懒的开口,他早已又坐到了椅子上,一手支着下巴,边懒洋洋似的说着,边把微眯的狭长眼睛转过来一些,斜睐着我和苏倩。

他一身纯黑的轻裘,再无装饰,额前却用一根金链吊着一颗鸽蛋大小的血红色宝石,长发披散在肩,映着黄色的灯光,反射出微带暗红的诡异光芒。

邪魅到极致,同时也魅惑到了极致,这样的一个男子,天生有捕获别人眼光的能力。

看到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他把眼睛又转过来一些,微微张开,衬着轮廓异常俊挺的五官,他眼中那抹碧色的光芒分外夺目:「怎么,凌姑娘不是阁主的人吗?」

我猛地噎了一下,这人太阴险了,他这一句话,一下盖了三层意思:我应该是喜欢萧焕的,我却在看他,我是不是变心喜欢他了……老狐狸!

我挑起嘴角:「见笑了,堂主的仪表风度着实令人看了惊喜,任谁都忍不住要驻留目光。」比含沙射影?我会输给你?边说边浅笑着向他抱拳行礼:「这位就是鬼金堂的素陵澜素堂主吧,久仰大名。」

「噢?」他对我话中的讽刺并不在意,而是轻佻着落在肩上的长发,淡淡地说:「用不着久仰吧,不是已经见过几次了?凌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有些尴尬的干咳了几声,除了苏倩慕颜和聂寒容,凤来阁的其他几位堂主我的确都在集会里见过两三次,不过那时人多,依照规矩,所有堂主弟子又都身着白衣,混在人群里根本就差不多。这么想想,我几次都没有留意到这位如此抢眼的素堂主,也是正常。

「凌姑娘别在意,素他说话随性,只是和姑娘开玩笑而已,并没别的意思。」我正不知道该接点什么,坐在素陵澜身旁的那个堂主就已经开口,他淡淡的笑着:「素入阁前曾做过几年药材买卖,由他来为阁主找药,的确要比别人便利很多,如果姑娘还不放心,我和练也一起从旁相助,如何?」

他说话比常人要慢,偏偏每一个字都咬得异常清晰,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熨贴。

我连忙抱拳行礼:「有三位堂主去办,还有什么不稳妥的。」

那个堂主笑笑,没再说话。

苏倩走过去,把手中的药方递给他,那堂主接了,小心的收好,依旧笑着没说话。

凤来阁的七位堂主,驻紮在总堂内的张月和星日两堂的堂主分别是苏倩和慕颜,各地的五个分堂的堂主,井木堂聂寒容,鬼金堂素陵澜,柳土堂谢楼南,轸水堂宋蔚晓,翼火堂练谋(客串,客串……),这五人中,我除了和聂寒容相对比较熟,记得宋蔚晓之外,其他三个人一直没有什么印象,听这个堂主说话的口气,他应该就是柳土堂的堂主谢楼南了。

想到这里,我又向他抱了抱拳:「谢堂主。」

他微微笑了笑,颔首还礼。

行礼行了半天,刚想把手臂放下,冷不丁的注意到侧面有道直直的目光,把头转过来,对上了一个没有一丝温度的黑亮眼睛。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人,太漂亮了。和萧千清不同,萧千清的容貌是媚,艳丽入骨,一丝一环的扣住你的眼睛,等你沉入到那泓潋灩的波光中时,想惊觉,已经晚了。这个人和萧千清完全不同,他是漂亮的,五官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秀眉凤眼,削鼻薄唇,这么漂亮的一张面孔,却像是东瀛艺人手中精致的木偶,沉寂而木然,简直不像有生命。

看到我在看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终於动了动,他点了点头,声音也冷冷的没有起伏:「我是练。」

我扯扯嘴角,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练堂主。」

练谋直直点一下头,把眼睛转开,接着愣愣的看住帐篷角的一点。我怀疑没别人的时候他是不是要半天才会动一动眼珠。

既然已经见过三位堂主了,我顺势抱着拳把剩下的两个堂主也见了,算是来天山之后和几位堂主间的正式见礼。

给聂寒容行礼时,他笑得颇为暧昧,还礼说:「客气。」给那位宋蔚晓堂主行礼时,他立刻起身还礼,笑容依旧温和灿烂,却没有说话。

等都见了礼,几个人随便坐下,我抬头在那五个堂主脸上转了一圈,再想想苏倩和慕颜的容貌,真要怀疑凤来阁是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地方了,这一室的漂亮脸孔简直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坐下之后,我先开口:「阁主刚才吩咐我说,明日中午他要设宴,见见各派掌门。」

苏倩答应了一声,帐篷内一阵寂静,所有人脸上又蒙了层霜。

我要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想到萧焕现在的情况,居然捡不出一句话来。

「那些混帐!不是他们故意拖延,阁主根本就不必来天山!」那个看起来总是懒洋洋的素陵澜突然迸出了这么一句,他眼中的碧色光芒凛冽的一闪:「每次进攻都推推托托!究竟是中原武林在讨伐天山派,还是凤来阁在讨伐天山派!混帐!」

素陵澜发火也不是毫无道理的,我来是路上就听说虽然打着正义的旗号,但是来天山的各大派瞻前顾后,唯恐自己门派吃了亏,都不肯尽全力,中原武林才会在天山下越拖越久的。

我问苏倩:「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苏倩很快回答:「现在的情况是,北坡陡峭结冰,根本不可能攻上去,南坡的几个关卡却给天山派守的固若金汤,致使久攻不下。」

「上一轮和上上轮进攻,都是我们凤来阁打的头镇,我们牺牲弟子性命,终於抢占到一点有利地形时,却没有一派的人肯一起上来守住。」聂寒容在一边补充。

「这么说症结在各派不能同心协力上了。」我点了点头:「天山派再厉害,终究也只有一派之力而已,只要各派合力,攻下来不是难事。」

素陵澜冷哼了一声:「你说得轻巧,如今人心早就散得七零八落,怎么个同心协力法?」

「阁主不是来了吗?」我笑笑:「阁主吩咐说让我们准备明天设宴招待各派掌门,我们就只用准备明天设宴招待各派掌门,不就行了?」

素陵澜眯上他那双狭长的眼睛看着我,忽然哈哈笑了,靠在椅子上转头去向谢楼南:「听到了没有,小南?有意思。」

谢楼南也笑:「是,有意思。」

聂寒容瞥瞥他们两个,嘴角挑起:「两头老狐狸。」

素陵澜摸摸下巴,笑得邪魅:「小容儿莫非是在羡慕我和小南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