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男子睡得很浅,听到动静,立刻就清醒过来,却没有起身,笑了笑,声音极轻:「夫人好。」
华夫人走到床前站住,一时局促,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些喃喃:「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她就一阵后悔,她应该是问他的夫人还好不好的,怎么不由自主地就变成了问他是否还好。
青衣男子似乎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微愣了一下之后,就笑着:「谢夫人关心,还好。」
华夫人胡乱的点头,不大敢抬头看他的脸,脸颊更是一阵阵发烧。
她一直不说话,青衣男子也就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眼睛像那两个少年的一样,深黑明亮,却多了几分沉静,在淡淡的客气和温和之下,居然还有些冰冷的东西隐隐刺出来,刺华夫人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慌。
华夫人突然想起昨天晚上他们深夜敲门时的情景,她只当他们是需要帮助的普通旅人,立刻就开门让他们进来了,现在想起来,哪有普通的旅人是夜晚赶路的?而且还带着这么一个临产的少妇?
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床上昏睡的少妇突然伸手一把抱住青衣男子的腰,抬头迷迷糊糊的说:「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华夫人愣住,少妇眯着眼睛看到是她,朦胧的分辨出是他们借住这家的女主人,抬了抬下巴,口齿不清的说:「哪,你也是有夫之妇,别把眼睛盯着人家丈夫,该哪儿去哪儿去吧。」
她这话一说完,青衣男子就知道她把话说重了,连忙叫了一声:「苍苍。」
他话音没落,华夫人已经摀住脸转身飞奔了出去。
青衣男子只好苦笑一声,知道这家他们已经住不下去了,看来明天一大早就得收拾东西赶路。
床上的少妇可没有考虑这么多问题,她拽着丈夫的衣角,神志不是十分清楚,却依然发布命令:「炼和焰呢?小邪呢?把他们给我找来!」
青衣男子俯身抱着她的肩膀拍:「他们在外面,你休息吧。」
少妇不依不饶:「不行,把他们都给我叫来。」
青衣男子拗不过他,只好安慰她先在床上躺好之后,出门去叫孩子们。
两个少年很快跟着父亲回来,少妇的神志早已模糊,依然一手抓住一个,把他们拉到身前,神情严肃的训斥:「有没有乖乖的听你们爹的话?」
两个少年一起点头,一起开口:「只有娘才会不听爹的话。」
少妇早就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么,继续训道:「有没有惹你们爹生气?」
两个少年又是一起点头,异口同声:「只有娘才会惹爹生气。」
少妇充耳不闻,接着说:「有没有去缠你们爹?」
两张小脸上爬满无奈:「娘,都是你一直缠着爹不放的好不好?」
少妇终於完成了每日例行公事,松开拉着两个少年的手,放心的陷入黑甜的梦香,最后含糊的说了句:「好,两个乖,带妹妹玩儿去吧。」
两个少年同时松了口气。
站在他们身后的青衣男子笑了笑,俯下身揽住他们的肩膀拍拍:「出去玩儿吧。」
两个少年转身向父亲鞠了个躬,拽起一直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同时向门外跑去。
小女孩儿就是少妇口中的「小邪」,她一直在偏厢睡觉,这时候迷迷糊糊的被父亲抱到母亲床前,又被哥哥们拽到院子里,才清醒过来,喊了一句:「我才不要跟炼哥哥和焰哥哥玩儿。」
她话没喊完,两个少年已经撇下她,自顾自的跑到院中的水塘边逗池中的金鱼去了。
华家的小姐看两个少年跑远,才蹭到小邪身边,用小手捅了捅她,小脸红扑扑的:「你的两个哥哥真好啊。」
小邪不屑的哼了一声,端正小巧的嘴巴里吐出来的话却分外严正苛刻:「浪荡子弟,欺世盗名,寻花问柳,一丘之貉!」评价完了向华小姐一仰头:「你可不要被他们魅惑了。」
说完,小邪酷酷的穿过院子继续去偏厢睡觉,留下华小姐愣愣的站在回廊下。
池塘边的两个少年互相攀着肩膀一起逗弄池里的金鱼,在别人眼中亲昵无邪的两兄弟,有如下对话:
「炼哥哥,你对那个大眼睛白皮肤的小姐那么温柔,你想勾引她?」
「切……你不也是故意装哭想让她注意你。」
「不过她嘴巴好大,我不喜欢。」
「是吗?我也觉得她下巴太长,不好看。」
「那你把她让给我吧?」
「哈哈,焰你真好笑啊……」
「哈哈,哈哈……」
两只萝卜头各怀鬼胎的哈哈大笑,听在别人耳中,依然是银铃一样悦耳的清脆童音。
此刻安静的房间中,睡梦中的少妇又把头往青衣男子的怀中钻了钻,喃喃的说着梦话:「萧大哥,凤来阁的事好麻烦啊,我累死了……」
青衣的男子侧身靠在床头上,怀抱着她,嘴角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忙完了这次就可以休息了,辛苦你了。」
少妇喃喃的抱怨:「这种不要命的赶路的事情,我再也不要第二次了。」
青衣男子轻拍着她的背:「嗯,我也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有第二次了。」
少妇把头在他怀中蹭了蹭,忽然轻声说了句:「萧大哥,还好有你。」
青衣男子轻拍着她背的手不停,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窗外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一只画眉,停在被夕阳染黄的窗棂上婉转的唱了两句,又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这个江南柔柔的春日,就要过去了。
Ps:关於两只小萝卜头为啥会穿的这么寒酸的原因——凌苍苍那个女人坚持给孩子穿父亲穿过的旧衣服会增进父子之间的感情……所以说,两只小萝卜头的衣服,都是焕焕的旧衣服改造的……由凌苍苍那女人亲自动手改,汗,衣服改造的质量如何,请亲爱的们自行想像。